“何况……”她伸手轻轻抚摸着紫檀木灵牌上“先夫宋氏祈舟之灵位”的字样,眼眶微微发红,“我,我也想再守守他……”
他。
既提起那死在出使途中的新姑爷,簇玉也是一阵眼酸。
那是升明三年的探花郎,宋太傅的独孙,风神清令,明洁高朗。
因女郎在上阳苑落水为他所救、打湿了衣裳,他便亲自登临晋王府,向殿下提亲,毫不顾忌门第的差异。
须知女郎虽出自晋王府,实际只是先王妾室带来的与前夫的女儿,连继女都算不上,只是借住。她的生父更是犯了谋逆通敌大罪的罪臣,于郎君的仕途甚至是拖累。
可郎君不仅不介意,婚后,对女郎也是温柔体贴,百般呵护。因此,即使亲家夫人不喜女郎,他在的时候,女郎却没受过什么委屈。
然后就是今年开春,新婚半月,适逢朝廷和邻国柔然的战事结束,亟需派人出使前往议和,他主动请的缨。
临走时,女郎亲自将他送到了城郊的长亭边,他如往常上朝时一般爱怜地握了握女郎的手,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然而她们等啊等,等到望眼欲穿,却只等来他的死讯。
听闻,是双方谈判之时柔然内部发生叛乱,郎君本已随大魏使团离开,却因遗落玉佩临时返回,不幸罹难。
那是女郎与他交换的定情之礼,就因为此物,本可以逃脱的他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消息传回京师,满朝皆惊。
他母亲江夫人几乎哭得晕死过去。而女郎,也是从那天起就水米未进,是在为夫守丧……
“贱人!”
身后忽传来暴怒的一声,打断了小丫鬟的回忆。有妇人怒气冲冲地进来,一把攘开灵前的令漪。
事发突然,令漪没有防备,加之在灵位前守了三日,已是虚弱到极点,被这一推,霎时像匹素练跌落在地,簇玉忙倾身去扶。
“你这毒妇,都是你害死了祈舟,还有脸在这里猫哭耗子!”妇人怒气不止。
说着,又抢过供桌上的灵牌抱在怀中,大哭起来:“舟儿啊!我的舟儿啊!你怎么丢下娘一个人走了啊!”
“都是这个女人啊!害得你惨死啊!舟儿啊!”
她捶胸顿足地哭闹着,声嘶力竭,悲痛欲绝。是令漪的婆母,江夫人。
门外又乌泱泱跟进一群侍女,手忙脚乱地上前劝解婆媳二人。裴令漪原本瘫在地上,闻见这一句,更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一般,忍不住垂眸轻泣起来。
美人垂泪自是好看的,只见女郎欺霜压雪的面颊上有如新雨洒过,清泪交颐,玉珠凌乱。
又像是雨后盛露的玉白芙蓉,清丽柔美,楚楚可怜。
若是男人见了,便会惜玉怜香,恨不得将全天下都捧在她面前换她一笑。
女人见了,也多半“我见犹怜”,再不忍苛责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