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起笔又落下,提起笔又落下,最终恼怒地将信纸撕得粉碎。
一百零七
顾岑日日下朝来看我,替我涂脸上的药膏,再满怀期待地听肚皮里的动静。
我脸上的伤好得很快,他似乎很高兴,搂着我又亲又抱,陪着我过了几晚。
第四天晚上,玉妃半夜又发梦魇,他披上外袍匆匆离去。我替他系腰带的手还悬在半空,忽然低笑出声。一直以来我都在想,我姿色不减,顾岑为何变了心,只是因为我不能行房吗?
不,他若是对我有心,不能行房也会好好陪我,而不是苏怀玉一叫他,他就巴巴地过去。
不是不会轻饶吗?怎的又和好如初了?拿我当狗哄着吗?
我面上笑意更甚,我想我是开窍了,我终于能想明白了。
当年,我因卫长风的离去,他毫无保留的赤诚而选择他。
那时我在心中想,真正爱上一个人,许是这样一个瞬间。
其实对一个人死心,也不过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瞬间。
一个另寻新欢,一个把妹妹当作替身来爱,这两个男人教会我,根本没有亘古不变的爱。
世上并无永恒,凡夫俗子痴人说梦,错把前人彼此蹉跎的漫长岁月,美化为一种永恒。
我想明白了,我当真想明白了。我从此不要再被这情爱拘着,我只要片刻的欢愉。
我看见铜镜里的自己,就连侍寝都擦着脂粉,只为有一个孩子,多可笑,多滑稽。
我转向小桃:「本宫头痛,去请林太医。」
林琅一身青袍冒雨前来。现下夜深人静,外头飘着毛毛细雨,所以少了人气。林琅侧过头卸下药箱,落寞的烛火勾勒他阴柔的眉眼。那一瞬间的神态,真是像极我的一位故人。
这个大胆的想法宛若惊雷炸在我心间,我按下心中纷繁的思绪,只是叫他帮我号脉。
顾岑的爱虚无缥缈,我只能把希望都押在子嗣身上,有了孩子,我就不会过得太差。
林太医为我写方,这是多子方,一日三回,把血气养起来,就算才小产,也能怀上。
方子很奇怪,是处子的癸水晒干,研磨成粉,与草药揉搓成丸,就香灰水服用。
我感受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怪物,像一只茹毛饮血的伥鬼。
恶心,我甚至对服药的自己产生了恐惧之情,但我必须用药,我需要一个孩子。
「娘娘身子虚弱,又思虑过重,臣还是日日来看一遍诊的好。」
「还会有孕吗?」
「娘娘放宽心,这方子很养人,一定会有的。」
「唉,你下去领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