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越小心乖顺,裴景之的心便像被什么抓得越紧,如风暴汹涌。
最终,男人只是轻笑了一声,压下那情绪,淡淡开口,低柔的语气里忽添一抹冷意,但不是对向陆宝珍,而是对向了整个裴府。
“有宝珍便可,我不信府医。”
“不信府医?”
这下不仅是陆宝珍,连一侧不敢再插嘴的裴清韵,也一并睁大了眼。
府医不同于外头的大夫,也不是家家都会有,像裴府这样的人家,只有自己人,才会让其行那行医看诊之事。
裴景之一句无差别的不信府医,不可能是怀疑他们的医术,想来该是对裴府没存多少信任。
可好端端的,为何会没有信任?
裴府里,又怎么会有人敢害到这位裴家大少爷身上?
裴清韵收敛神色,忽然想起多年前,她无意间听父亲提起大哥中毒一事。
她未曾瞧见,只从父亲口中听闻,那时年幼的大哥,差点没能熬过去。
心里猛地一缩,裴清韵忽觉手脚发凉,震惊又不可置信。
若是裴家人,要害她大哥的不外乎二房和她们三房,可她们三房向来还算和顺,应该不会自寻死路吧。
“是,所以不必有旁人。”
见两人好像都陷入了深思,裴景之停了停才出声打断,看向了陆宝珍。
他胳膊上的刀口确实不好看,他也不想让她知晓那些黑暗,瞧见锦袍之下的那些伤痕。
陆宝珍本该是光明璀璨、熠熠生辉的太阳。
可他要走近她。
总有一日,他瞒下的那些过往都会落入她的耳,高氏会将他因痛苦而有过的所有狰狞,通通说给宝珍听,让她厌恶他,远离他。
与其等往后那一日被人利用,倒不如索性从这道刀口开始试一试。
他惯来最能承受,即便可能会从那双眼睛中瞧见嫌恶和恐惧,他也要走出这一步。
左右,他也没打算给谁留后路。
-
屋里,淡淡草药味弥漫,门未关,窗户开了一小半。
陆宝珍不是第一次踏进男子的屋子,但却是第一次瞧见这般清冷又简洁的摆设。
连一角装着画卷的高大瓷器,也透出冰凉的冷意。
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药箱,旁侧木椅上,还有一卷用来包扎的新布。
裴清韵自进来后便缩到了窗户一角,帮不上忙,又还沉浸在适才那抹猜测里,心思漂浮不定。
没人上来打扰,裴景之停在陆宝珍旁侧,垂眸看她。
“伤在胳膊,要脱衣。”
说完,他却比陆宝珍先愣了一瞬,忽然想起,小姑娘早就瞧过别人的胳膊,在去年秋日,一个被野兽咬伤的猎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