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叙完全不觉得温凌能活下来。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自己又是怎么做的。
这场游戏里,温凌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也只有他自己。
这些人死亡的命运,都来自于他。
时叙站在无边的网络里,看着温凌在苦海里挣扎,无边无际的死者环绕着他,每一个都在试图把他拉下更深的地狱里。
他们本就在地狱了。
温凌承受着永无休止的折磨。他进入过幸福的家庭,然后被路过的自己毁去。也有一直在泥潭里的人,好不容易找到往上爬的通道,却在一只脚上岸的时候落下深渊。
一百次挣扎和死亡之后,温凌哭着跪倒在时叙面前,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吧!”
“你不是知道你自己错了。”时叙平静又冷淡地看着他,她的双眸呈现无机质的冰蓝,幽暗无光,她说,“你是知道,你从没放过一个人,你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我会弥补他们,我可以补偿他们还活着的亲人,他们要多少我都给!我所有的财产都可以拿出来!”
温凌趴在地上抬起头,他的脸上有几滴挂在最显眼位置的眼泪,却没有更多的泪水涌出来,像是装饰在脸上的玻璃工艺,他嘶哑地喊道:“这还不够吗?难道还不够吗?!”
“你真是……”时叙按住自己的额头,“完全没救啊。”
想要用财富去弥补……温凌这个想法的本质,就是想要用财富去购买。
他是个不该活着的人。
时叙决定还是快刀斩乱麻,直接杀了他比较好。
“那个……”人群之中,有人弱弱开口,阻止了时叙的动作:“我可以吗?我可以不去折磨他,只要他能留给我病床上的妻子钱。”
这个人……时叙看过去,这也是一个因为温凌失去一切的人,他的妻子更是因为一场爆炸成为了植物人。
他选择的医院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大医院,但疾病养护的费用依旧高昂,如果他这个月再无法缴费,他的妻子就会被医院直接收走抵债。
时叙沉默地盯着他良久,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他看。
见时叙没有反对,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渐渐的,有了上百人的规模。
他们有恶徒,也有普通生活的好人,有帮派的小卒子,也有努力工作的公司人,有助纣为虐的孩童,也有懵懂活不明白的大人。
时叙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现在无比希望自己没有去看那一眼,她能看到每一个人的本质,因此她更希望,她看到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好人,亦或者……全是罪有应得的恶人。
这个世界不会因理想主义者的注视而变得黑白分明,这一点,时叙早就明白。
“还有吗?如果愿意让他出钱购买这一次机会的,都可以现在站出来。”时叙终究还是松了口,接着,她将视线挪向温凌:“你得偿所愿了……虽然只是一部分。”
“接下来你想干什么?”时叙问。
温凌舔了舔嘴唇说:“我需要连接我的银行账号,再转出金额。”
时叙看着他,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十分短促,几乎让温凌有是自己看错的错觉。
“好。”她极其温柔地垂下眸光,然后打开权限——
时光有一瞬间的剥离,温凌在这一刹间逃走,时叙给自己设定的程序留下了另一样东西。
时叙伸手按住偷偷溜进来的犬怪,巨企联合的网络本就与深海相连,这里太多负面的情绪和被遗忘的信息碎片,她毫不意外温凌会在这个时候想着逃走。
这只犬怪在现实的维度里很难处理,它可以偷走自己的存在和思绪,但它进入瓦尔哈拉之后,便会在摩根的领域之中变为数据。
数据是有历史记录的!就算他删除浏览记录,也依旧可以找回数据!
时叙按下这最大的变数:“删除它,摩根。”
摩根尝试了一番,在她身边摇头道。“很遗憾,我的名深度不够。”
“确实,仅仅只有你的名是不够的,你的名没有这种改写的能力……但我够啊。”时叙用轻柔而和缓的语气看向天空说,“你再也没有任何后手了,温凌。”
时叙修改了摩根的能力极限,犬怪一寸一寸消失在黑暗里。
……
梅切斯特打开了灯。
他刚刚就觉得非常奇怪,奇怪到他把自己为了沉浸感而关闭的氛围灯都打开了。
耀子的演唱会从刚刚开始就很平静,这份平静令人有些心慌。
他记得耀子是从来不会在舞台上推销的偶像。
……所以,这个不是耀子。
梅切斯特用一种全然的执着看出了不对劲,现在的舞台上是一个纯粹且全然的假货。
为什么?刚刚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一个和耀子一模一样的假货,在享受属于她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