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平坦的公路上。
司机一手紧紧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忍不住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虚汗。
他轻轻瞄了眼后视镜中古怪的情形,又迅速收回眼神,再不敢多看一眼。
只见后视镜中赫然映衬出三人略显拥挤的身影。
最左边坐着的别墅男主人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正式的白色西装,乌黑的长发半扎在脑后,以一根古朴的木簪盘了一个小髻,戚郁应当是敷了粉,整张脸不再是毫无血色的白,反倒多了几丝被滋润后健康、莹润的色泽。
男主人向来冷淡阴郁,如今在江让面前倒是全然换了一副性子,不仅贴得青年极近,甚至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那双掩藏在堆叠衣袖下的手掌也死死扣住了身边人的指骨。
而最右边坐着的,则是江让名义上的未婚妻。
未婚妻身形瘦美,整个人病弱而不失昳丽,他看上去十分柔弱、谨慎,一张脸苍白如纸,平白惹人心疼。
他并不主动往江让身上靠,未婚妻始终恪守着与青年的距离,即使他的眼、他的心都落在beta身上;即使他想吻一吻对方明亮的眼、额角翘起的发丝、甚至是对方发呆时可爱的神情。
但他始终忍耐着、端坐着。
可又正因为绷得过紧、端得太过,当车辆减速时,他柔弱的身体无从支撑,最后便只能“不小心”“惊慌失措”地摔进江让的怀里。
可以说,车辆行驶的整个过程中,只有beta是真正的老实,他没有任何调情的意识和海王的手段,也不甚明白另外两人争风吃醋的手段。
江让只是觉得气氛奇怪,雇主今天的态度过分粘人,不仅早上莫名其妙一定要他挑一身好看的衣裳,车上还非要和他牵着手。
也正因为一只手被戚郁死死控制着,当未婚妻娇柔无助地摔进自己怀里的时候,青年就只能勉强用一只手去支撑着对方的腰身。
不仅如此,beta本就身形健美,即便另外两人身形稍显削瘦,但三个大男人一起坐在后座还是拥挤的过分。
江让可以明确的感觉到自己臀围两侧分别传来的灼热温度,以及大腿抵着大腿、膝盖抵着膝盖的局促与无助。
便是车内开了空调也无济于事,青年两头忙活,急的后背都冒出虚汗。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江让简直有苦难言。
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beta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等到该下车的时候,青年又犯了难。
只见两边的车门皆是大开,男主人和未婚妻同时对他伸出了手。
江让有一瞬间很想从前面逃跑,但他到底忍住了这样离奇的冲动,老实人尴尬地直摆手,婉拒了两人的好意,闷着头下了车。
三人一起进了医院。
几乎是刚踏入医院的大门,江让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穿着白大褂的医者迎了上来,对方笑容满面、步态从容,似乎是早就接到通知,在大门处候着。
医生看上去对戚郁十分尊敬,一路上领着他们去病房的时候,还十分尽职尽业地交代江父近期的情况及一些新的研究成果。
江让没什么学识,听不懂那些专业名词,但他很清楚,他爹算是有救了。
医生推开高级病房的房门,率先走进去,语气十分熟稔地对床榻上醒来的江父道:“醒来啦,平时还是得注意身体情况,戚先生请的护工和营养师会帮着你调整饮食、针对性做一些训练,平时可得练起来。”
脸色苦态、头发枯黄掺白的江父半靠在整洁干净的病床上,费力地点了点头。
他正要张嘴说什么,却看见房门口站着的年轻beta眼圈红红的,眼睛盯着他,抿着唇说不出一句话。
医生见状叹了口气,先退了出去。
江父下意识地想要直起身,在儿女面前努力表现出自己好的、健康的一面,可便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他都难以做到。
江让还是没出声,双手捏得紧,手背都崩裂出鼓胀的青筋,他大约是想说什么的,可蓬勃的情绪堵塞在喉头,竟让他连细微的呼吸声都难以发出。
只有那双眼,躲避似地往垂,似是想要掩盖住眸中的情绪,可便是如此,那层薄淡的眼皮也泛上了阴影似的红。
江父叹气,他最是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了,江让的性格有一半是随了他,有什么苦、什么累是从不会跟家里人说一星半点。青年情绪内敛,很少会与他说自己的想法,大部分时候,连受了委屈、心里难受,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出来。
他像是在亲密关系中受过一些被深刻鞭打后的习惯,习惯性地隐忍、习惯性地顺从与奉献。
仿佛青年自己的想法从来不重要,甚至于连他自己都不关注。
他不埋怨江父的拖累、不埋怨生活的痛击,他尝试去接受、去痛苦、义无反顾地爱他们,像是一棵被无数菟丝花吸食生命却依旧坚韧的树。
“小让,到我这边来。”
面容苍白、身形佝偻的父亲如此道。
江让嘴唇翕动,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江父笑了笑,握住青年的手,他似乎想要努力握紧,却因为病症的干扰,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江让忽地反握住他的手,话音带着几分细微的颤抖:“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父笑笑道:“能有什么事?就是老毛病犯了,哪用这么紧张。”
“对了,”中年的男人面色慢慢变得有些忐忑起来:“住在这里很贵吧,小让,我没什么事,也不用麻烦那位戚先生了,回家休息几天就好了。”
江让眼睛彻底红了,哑声道:“爸,你别想那些,你现在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一旁穿着白色西装、显得格外雅致温和的男人也温声开口道:“江叔叔,您不用担心……我姓戚,单字一个郁,江让在我这里帮工,我也不愿意见他为了您的事儿心力交瘁、两头操劳,您就好好养着,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江父注意到一旁身形瘦高的男人,omega无论是气质还是面容都十分出众,单看过去,活似从电影投影机里走出来的贵族似的。
江父不过一个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闻言又是局促又是感激,赶忙自己道谢、又是让江让跟人家道谢。
见江父这样,戚郁倒像是有些手足无措了一般,男人漂亮的眉眼轻轻蹙着,居然下意识牵住了江让的手,自己侧身往后稍微躲了躲,做足了omega的柔软态度。
“叔叔,您不用这样,我很喜欢江让,这些不算什么,是我该做的,只要您的病能好起来,我就觉得非常高兴。”
年轻的omega像是不知该如何在长辈面前表达,说着说着,轻轻瞥了江让一眼,像是要让对方帮着自己说一般,粉白无暇的脸都红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