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让再也没过过生日。
思及此,青年慢慢收起思绪和一身的鸡皮疙瘩,再不敢多想。
但到底,他的脸色还是白了几分。
毕竟是多年留下的阴影,实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祛除的。
江让的脚步慢慢顿在一间单独的复古砖红画室面前,画室上写着303号。
是纪明玉发来的门牌号。
细白的指骨微微曲起,敲了画室的门。
“进来。”有些含糊的男音如此响起。
江让推门而入,入目的便是男人涂抹着画作的微弓的瘦美背影,纪明玉穿着一件系着领结的衬衫,手上握着一笔沾满油彩的画笔,微薄的嘴唇中还半咬着一只。
而男人头顶,吊着数盏大小不一、十分精美的、布满钻石的吊灯。
明亮的日光映衬着屋外细雪,将宽敞的画室内照映得愈发纯白,画板们随意摆放着,维纳斯断臂的雕像摆布在画板的中央,艺术性十足。
江让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样的熟悉又陌生的布局几乎令他一瞬间穿越回多年前那栋夏日的别墅画室中。
更不必提,青年在心神失守的瞬间,猛的对上了那双锐气美丽的蓝眸。
江让浑身冷汗直冒,某一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嘴唇颤抖,险些跌倒在地。
他几乎要以为,眼前的纪明玉就是他那位堪称恐怖的地雷男初恋。
“江让?江让?”
暗含担忧的典雅面颊在青年面上微晃,纪明玉蓝色的眸光微闪,男人伪善地担忧凑近,做出要搀扶青年的意思。
江让吓得通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像是陷入了一场经年的梦魇,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两步……直到被地上的画桶绊倒,狼狈地摔坐在地板上。
纪明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心慌意乱、神色恍惚的青年,极缓慢地勾了勾唇。
江让抬起迷蒙猩红的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意味不明的笑容。
青年一瞬间像是被恐怖与暴戾迷失了心智,他越是恐惧,便越是难以自控。
江让浑身颤抖,一只手死死拽着发顶,另一只手取过身边一切的物品,狠狠朝着纪明玉砸去,嘴里还在哑声道:“别靠近我!!你滚!!”
但可惜的是,因为他太过害怕,准头太差,以至于丢过去的东西,甚至都没能碰到男人的衣角。
纪明玉光华美丽的脸无动于衷地笑着,像是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
他怜悯地看着青年,眼见对方惊恐得近乎呕吐,反倒笑得愈发灿烂。
纪明玉凑近瘫软的青年,柔声问道:“江让,你在怕什么呢?”
毫无疑问的,纪明玉这句话在江让听来,简直与索命的咒语没什么两样。
江让浑身颤抖,嗓音是克制不住的尖锐,猩红的、布满蛛网的眸子死死盯着男人,他嘶声道:“你到底是谁?”
纪明玉并没有说话,好半晌,他像是逗弄够了一般,微微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温和道:“江让,你这么怕,是想到谁了吗?”
江让没说话,惨白的脸微微垂着,僵硬得像是沉睡的雕像。
纪明玉倒沉得住气,像是在耐心等待着青年的回复一般。
好半晌,江让才终于缓过了劲。
他没回纪明玉的问题,而是垂着眼问了一句古怪的话。
青年抖着嗓子问:“你的画室,是你自己布置的吗?”
纪明玉眸光微动,他牵起一抹细细的笑,耳畔的蛇坠子轻轻摇晃,温声道:“怎么可能,学校的画室都是统一布置的。”
江让微微一愣,好半晌,他抬眸细细观察了男人片刻,像是反复在给自己下心理暗示一般。
纪明玉不可能是那个男生,对方据说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所以出了那样的事情才会走极端。
这么多年了,那人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更不必说,对方的脸绝不可能如纪明玉那般光华美丽。
再加上身份背景、人生经历全然的不同,江让确信,自己绝对认错了人。
一旦确定了对方不是那人,青年的情绪显然好转了不少。
江让说到底还是怕的,以己及人的想,若是他自己被人骗钱羞辱,又生着那样严重的病,若干年后再度重逢,他大约会拿刀子捅死对方。
所以他怕,怕到只是一个猜测,都令他颤抖不已。
恐惧的心理缓缓被安抚下来,青年的表情正常多了。
他没有多注意纪明玉探寻的视线,只白着脸,面无表情问道:“你需要我怎么做?”
纪明玉轻轻抚了抚耳畔的蛇形坠子,面目含笑道:“还真是若无其事啊……”
“不过……你不用做什么,只需要用这条黑色领带绑住眼睛,在床上躺着、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了。”
男人说着,指尖轻轻勾着一条伶仃的、本该系在他脖颈上的黑色领带。
江让喉头微动,眉目带了几分警惕。
纪明玉微微笑道:“别这么警惕嘛,你都来了,也该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是么?”
青年眼眸凝固,好半晌,他哑声道:“如果有其他人推门进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