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让显然是有些坐立不安的,那日因着他的哀求,昆玉仙尊最终还是答应了将人带回太初宗,只是未能成功压制天生灾体前,祝妙机是不被允许踏出云泽峰的。
方才从秘境回来,青年的一颗心几乎全然扑在祝妙机的身上。
年轻人的喜欢总是炽烈而直白的,他总是喜欢以己及人的考虑对方,担心祝妙机会不适应,他便整日整夜地拉着人漫山遍野的跑。
于是,不出两三日,云泽峰上的小宠、灵植、风景便被他尽数透给了男人。
即便是处于画地为牢的状态,青年爽朗的笑声也总会顺着风轻轻飘至昆玉仙尊的耳畔。
这段时日,江让除却晚间仍然与师尊同睡,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人影。
云泽峰是昆玉仙尊的身外化身,青年平日里如何讨好另一个陌生男人的模样,都无一例外的落入其眼中。
谢灵奉轻轻扇动浓密的睫毛,一张如雪塑的仙人面沉稳而内敛,他总是看上去可靠的、令人信赖的,即便他心中有所意见。
毫无疑问,江让的这般青涩冲动的行为在长辈的眼中,无异于被人迷昏了头,做了那昏君,整日只顾着寻欢作乐、荒废学业。
但谢灵奉到底是将青年从小养大的人,他比谁都了解他的孩子。
于是,他并未上来就批评玩昏了头的孩子。
男人端坐在竹编的座椅上,乌黑的发间簪着一根华光万丈的九曲白玉簪,长发逶迤落地,像是铺天盖地坠下的瀑布,黑压压的睫布下,狭长的眸微微抬起,眉心的朱砂痣近乎熠熠生辉。
谢灵奉看了眼对面坐得局促的年轻孩子,好半晌,只是叹息了一声。
他像是位思衬教育许久,担忧青年前程的家长,好半晌才轻声道:“阿让如今是打定了主意同那祝妙机在一起了?”
江让几乎没怎么犹豫,他天真的点头,认真的语气坚定得甚至令人觉得可笑。
他无意识地抓住自己玄色衣角,说:“师尊,我喜欢他。”
昆玉仙尊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答案,只是叹息道:“阿让,你还小,如今方才进入成年期,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它并不如你对草木灵兽的喜欢——”
“我知道。”青年近乎固执的说,那双乌黑的眸子难得如此直视往日敬爱的师长。
谢灵奉轻轻偏开眸光,指腹紧缩、扣紧宽大无痕的袖口。
柔软的布料被他捏出了许多皱纹,有些难看,可男人语气却并无异常,他看上去平静极了,连话语都只是顺着对方问下去的。
他问:“阿让,你不如说说看,你喜欢他什么,同喜欢师尊又有何不同?”
这下轮到青年愣住了。
他从前确实总是将“喜欢师尊”这几个字挂在口头。
像是眼前被笼上了一层迷雾,江让的语气开始多了几分迷糊。
他用不确定的语气支吾了半晌道:“阿妙、阿妙长得很好看。”
说完了,江让下意识看了眼面前如玉似仙的师尊,眼神不自觉被对方眉心近乎艳杀的朱砂痣吸引了。
在某一瞬,他不得不承认,师尊的容貌和祝妙机不相上下。
于是,青年开始绞尽脑汁地想。
其实这个问题从一开始便是有异的,爱情与亲情如何能混为一谈?不过此时大条的青年人显然是无法发现这个根源错误的。
好半晌,江让抿了抿唇,认真道:“我曾听师兄们提起过,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牵挂他、好像离不开他。”
话音刚落,江让就看到昆玉仙尊微微勾起的笑容,一瞬间,青年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张俊朗的面容顿时红了个透顶。
天知道他在秘境里头给师尊写了多少封信件,抱怨了多少,方出秘境的时候更是黏黏糊糊地挂在师尊身上,只恨不得将自己的思念倾诉个尽才好。
青年开始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面上的红晕并未全然消去,闪闪发光的黑眸陷入某种虚幻的爱情泡影,以至于深沉的黑中都像是能倒映出璀璨的星光。
他认真的道:“不一样的。”
“师尊,我想保护他,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在这样想了。他那样辛苦、没有人对他好,所以我们相遇了。”
昆玉仙尊低着眸,捏着水清茶杯的手腕上慢慢鼓起一道道微凸的浅蓝筋骨,它们像是被缝合好的疤痕,一道又一道,隐蔽而沉默。
云泽峰的天边隐隐泛起浅霾,像是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至。
昆玉仙尊的沉默并未换来青年的理解,江让只犹豫半晌,又道:“师尊前些时日说过帮着阿妙压制灾体……”
谢灵奉回过神来,他饮了口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到底不曾驳回青年的问话。
细蒙蒙的、如同牛毛般的细雨在空中轻飘而下,它们大多落在宽阔梨树的枝叶上,引入枝叶密密麻麻的脉络,最终消失不见。
谢灵奉手中微转,透白的掌心凭空出现一副黑压压、看上去压抑而陈旧的锁链,它们拖下的尾部因为惯性敲击在一起,发出一阵刺耳的音调。
“阿让,这是困命锁。”男人道:“困命锁可断绝天地联系,戴上之后,可压制天生灾体的大部分能量。”
“同时、作为交换,佩戴者一切的灵力、修为等等都再也无法发挥效用。他会变成一个最普通的人。”
作者有话说:
师尊的想法就是,少年意气,不懂情爱,感情来的急、没有什么基础,很容易就会被现实打散,他甚至不需要去过多的推波助澜,这两个人都注定会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