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个乘着凉风,彼此评食盒佳肴的优劣,突闻廊后传来呜呜的哭声。
阿屏过去片刻,再回来时一脸幸灾乐祸:“是二姑娘在哭!老爷从宴上回来,进门就给二姑娘甩手心板子!”
从前阿屏也是能稳住事的,一段时间不见,秦妈妈调教功夫深刻,阿屏也开始同仇敌忾了。
崔雪朝猜到父亲为何动怒。
安排崔荷落选,她走前满口应好,进宫后悖逆行事,父亲憋着气竟是连陛下的宴都提前退了。
崔雪朝坐着没动。
直到前头来人,说老爷要见大姑娘才不紧不慢地去了前院。
崔举发过气性,萎在圈椅里一动不动。
赵柔娘和崔荷一左一右跪在蒲团上,彼此靠着,偶尔抽搭几下。
崔雪朝进来,崔荷立时抬起头,目光求助。
“父亲安好。”
崔举挥手让人坐下:“她野惯了,做事没分寸,你和她一道,怎也由着她胡来?”
崔雪朝没话说。
崔举目光移向长女淡如水的面容,从这沉默中品出轻蔑和奚落。
也是,侧房带来的孩子,并不亲厚,当年还不顾长女反对执意落在亡妻名下,入宫后不暗害已是大度。
崔荷下意识觉出长姐闭口不言后,屋内的气氛不对劲。
眨眨眼,斗胆开口:“父亲莫怪阿朝姐姐,都是我自己的野心,不关姐姐的事。在宫里时,姐姐很照顾我了。”
崔举得了台阶,停住话锋。
“你心大,不肯听家中安排,觉得是我阻了你的好前程。既如此,我便由着你去闯。你若真有本事,封个妃嫔鸡犬升天。若落选,我会给你选个殷实厚道的外官,离开望京。”
对崔荷而言,这是很重的惩处。
她难以置信:“以后我都不能见阿娘了吗?”
赵柔娘要求情,崔举却抢她开口。
“知女莫若母,你明知她昏头,竟敢帮着遮掩!”
一拍椅背:“你也要罚。她落选外嫁,侧室的位子你就坐到死!”
“老爷!!!”
崔举丝毫不心软,愤怒地踢开她扑上来的身影,崔荷急忙伸手将阿娘抱住免得摔倒地上。
秀女们人人都想升天,家中父兄实在殷盼能有位后妃,好借势青云直上。她不明白为何父亲这么生气。
她只能想到自己非亲生,隔着血,不是亲爹不肯真心为她筹谋,见不得她好。
“那我要是选上呢?”
崔举停在门边,回眸看她:“你说什么?”
“那我若是选上呢?若我选上,您会扶正我阿娘,做整个崔府名正言顺的夫人吗?”
崔举看向长女,见她一贯淡然的眉宇凝结冰霜,与亡妻极为肖像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等你入选再说。”
丢下这话,他匆匆避走。
厅内母女两个抱在一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崔雪朝淡淡地望着她们。在想是不是过往自己脾性太软?
歇觉的崔鼎这时听见响声来了,进门见姐姐阿娘哭做一团,立时啸着嗓子加入其中。
崔雪朝让出厅堂,恰好时辰尚早,不在院里,去原上寻个景致不错的地方走走也好。
臣下家眷们的居所集中在长原南边,汤泉宫靠东,中途有一段路会经过假山群,陪行的宫人依稀听见崔大人发火,不知内情,瞧崔家大姑娘不开心,主动指了一处:“从石径上去有个大鲤池,红彤彤的看着很喜庆,姑娘要去看看吗?”
那就去看看。
鲤池不是一个圈出来的地,是因山势天然斧成的蜿蜒造景。山涧上的活水贯通而来,加之内监们提前以饵料肥养过,红白黑的鲤鱼个个有臂长,撒点饵料水面涟漪,乌泱泱卷上来扯口抢食,那场景瞧着。。。渗人。
崔雪朝撒完从内监手里买来的饵食,兴罢离去。
行至一半,突听假山壁靠那头有人在喊小心,有些耳熟,宫人探头,崔雪朝怕误入什么秘事,加快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