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末年帝暴政堕,民生多艰。
北地胡部闻风而动,河山飘零。
河东袁氏少家主袁望得数万兵民拥而起义,北抵胡人退回草原,而后南下讨伐末帝,建立大乾新朝,年号兴隆。
兴隆元年,平各地乱军。
兴隆二年,四境恢复和平,改帝都玉京为盛京,即日临朝。
半年后,政通人和,百官举议——后宫空悬,陛下只一子,为江山社稷安稳,宜大选秀女。
帝允之。
*
前朝工部侍郎崔举为奸佞构陷,依律下狱,家业被抄,崔家旧友几番运转,保得崔举性命。崔氏举家避祸南下,居于外蚌,借靠妻族庇佑度日。
江山换了新主人,崔举起复,任工部尚书,兼中堂次辅。
圣旨发至东南外埠,崔举叩谢皇恩,随钦差单人赴任。
三月后,崔府家眷归望京。
崔举下值归家,却未见到长女。
下人回话:“车马行至京郊,大姑娘称主母在时曾予大姑娘京郊产业,多年未去,实在放心不下。”
提及亡妻,崔举沉默。
为彰皇恩,乾元帝将旧时崔家大宅赐还,三进的大宅修得恢弘。下人满面喜气地进进出出,因家主的荣光而越发期待往后的好日子,耳畔传来庶子女争论房舍的吵声。。。
崔举四望,心头突然蒙上一层阴翳。
一切不复旧时,妻子亡于他乡,长女受他牵连匆匆步入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和离后不肯归家。
世事如镜花水月,多年前愤世嫉俗的崔大人死了,现在的崔次辅只想做个随大流。
“京郊田庄幽静养身,雪朝既想管,便由她去,记得多派护卫护好她。”
崔府管家应是。
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场朝会过后,闲养京郊的崔雪朝收到崔父传信,不得不动身归家。
夕阳西下,城门处传来锣鼓嘹亮刺耳的击声。
排在进城队伍中的一辆不显眼马车车帘撩起缝隙,“若今日来不及进城,便回庄子,明日再来。”
车马旁的老管家心里哎呦起来:“大姑娘,您莫耍赖,明明答应好老奴今日一定归家的!”
已然是日中才磨蹭动身,万万没有到了城门口再调转马头的道理。
“老爷今日休沐,眼下肯定在府中等着您的音信呢!”
“阿伯,怎是我耍赖?方才震天锣响不正是衙子们要关门的预音?”
大姑娘细弱的声线像是撒娇,管家却只听出她话外暗喜。
“大姑娘想岔了。这锣响不是要关城门,是守备们肃清进城的官道,在等贵人们来呢。”
“这样啊。。”
声音遗憾。
老管家欸了下,“您且安坐,老奴去前头递个名帖。贵人们过去,也好让咱家马车缀上行个方便。”
他说完,凝神听里头的响动。
也不知大姑娘是不是认清今日必然进城的事实,总之没再开口说什么‘不可与平民相争’、‘心急吃不上热豆腐’、‘上赶着让城门衙子索金银的冤大头’。。。
车内的崔雪朝瞥见老管家年迈蹒跚的辛苦背影,不忍心再折腾对方。
伺候的阿屏见大姑娘垂了眼睫,努力开解:“崔府本就是您的家,奴婢同管家打听了,您还是住在喜腊院,布置换成从前的样子,连院当中的大青栽都没变。”
崔雪朝并不在意这些。
她十六岁前住玉京,自小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往后两年奔波南下,十八嫁人活在别人家屋檐下。二十二和离归家,又寄居在舅家。
今年二十有四,本以为京郊庄舍在自己名下,后半辈子不必看人眼色,没想到身不得已又卷入这浑浊地。
大姑娘不开口,阿屏不敢再吱声。
她是在大姑娘和离后被派来伺候的,拢共一年,只觉得大姑娘生得一张玉容却性子疏淡。平时没什么脾气,谁来说什么都好,风范闺仪活脱脱高门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