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慢走。”
袁望有些不甘她如此轻易接受自己的离开:“我要走,你不怕我去千熙宫寻贤贵妃?”
崔雪朝坐在妆台前的身影未动,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眸与他在铜镜中对上,“你敢?”
“朕不敢。”
袁望嘿嘿笑了,跨出门一步,又猛地冲回来在她柔嫩的唇上叭叭啄吻几下:“往后盼你还是这般牢牢看着我!”
换来她无奈的翻个白眼,那也是春情恣意很美好的一眼。
袁望这才离开。
今夜贤贵妃刚入宫,这么大的一个靶子立起来,有些话不必明说,他和她心里灵犀知晓今夜最好不留在坤宁宫,省得两妃同仇敌忾起来。
这一晚陛下忙于政事。
后宫妃嫔请安时表面上一团和气。
两日后是朝贡节,皇后垂问安妃献舞一事。
“南境的小婆罗国连诸七八个小属地,加上西域外邦的乌孙等国,大国宴处处须得谨慎。”
安妃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皇后娘娘放心。”
她已经联合乐舞司最优秀的艺人一块练习许久,必然一展技艺惊艳全场。
又问贤贵妃住得可好。
昨夜不曾侍寝,贤贵妃既失望又庆幸,满堂妃嫔瞩目时,平静地起身蹲礼:“谢皇后娘娘关怀,嫔妾一切都好。”
场面话过了,这一日的晨安便可以纳入尾声。
两日后迎来朝贡节。
前朝消亡,大乾开江山,过去仰赖汉室统治的小邦从去岁起间或派出使臣来望京交际。
望京城西由鸿胪寺做主修葺的四方驿馆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礼部大大小小的官吏从晨起接引到闭市鼓声响起。
繁荣的王都景象是王朝好与坏最直接的证明。
乾元帝接待过一波波外邦使臣,罅隙休息,与皇后说悄悄话。
“这些邦国,说大,领属不过巴掌一点。说小,好几个聚在一块往国境线上来一遭,常犯下些很不是人的祸事。”
诸如刚才进殿乌拉乌拉话的乌孙国,“仗着他们领地驯化良驹,好些马场主比我这个皇帝还要威风,去年草原闹旱灾,收成不好,这群莽牲口骑马抢了边境七八座小城池。”
抢掠粮食,杀了十来个守城兵,亏得有分寸,没把屠刀挥向寻常百姓家。
这次乌孙国来就是为解决这件事儿,瞧方才乌孙国主气焰,不像是赔偿大乾,反而是让大乾赔偿他的。
“朝臣叫朕礼待他们。”
乾元帝冷哼:“就给大乾十几匹中等马,朕反而得还上千旦粮食,还有布匹绸缎。彰显我大乾泱泱大国礼仪?要不是人太多,朕一剑斩杀那乌孙国的什么鸟国主!”
他在空地上一圈圈磨盘驴似的,一边叉着腰,嘴里一个劲地唾朝臣的不是。
威风仪仪的帝王冕冠珠子嘭嘭砸脸,看来气狠了,方才他在大殿上那冷颜如霜的煊赫风范真唬人。果然亲近之后,私底下与自己在一块,反差很大,是真实的他。
崔雪朝看眼不远处被他进殿时甩到一旁的鞋,招招手让宫人去端点润口的清茶。
“与乌孙的事情还能商榷,陛下莫要太着急上火。”
陛下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不开心的凉茶,童公公在殿外说朝贡节大宴快开始了,请陛下皇后娘娘前去入宴。
开宴首演便是安妃娘娘精心排演的《十军阵》。
最先响起一声琵琶,清亮悠扬。
琵琶先缓后急,奏的是千古名曲《十面埋伏》。
又有无数琵琶应和,嘈嘈切切,声环茅屋。
就在这时一身绯红的安妃登场。
绯红的佳人,万树千花闪耀,腰间执白素,单手一柄青锋宝剑,昏灯突现,绚烂的光幕下其人如月华般绚烂。
琵琶声脆音亮,激越如潮,渲染得天地轰轰烈烈。
安妃手中的剑划出一道锋利却优雅的弧线,轻若浮云。
以观赏的角度看,十分不错。以男人的视角看,乾元帝只需一眼瞧清剑锋之后那双眼中的献媚讨好,便觉乏味。
这般激昂亢奋的曲乐,搭曲起舞之人本该锋锐,而非软成烂泥。
余光留意到皇后看得专注,顺着她视线望去,安妃身后隐幕处,那里坐着的正是奏乐的艺人。
他捕捉她眼底流转的眸色,某一刹那,险些被他忽略了去,她淡然的眼眸波澜了下,于是问怎么了?
恰时安妃献舞退场,崔雪朝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安妃妹妹跳得很好。左右都听见了,安妃娇羞地跪下多谢皇后娘娘夸奖,又把殷切的目光投向陛下。
乾元帝还在疑惑方才皇后为何异常,心不在焉地道一声赏。
话音刚落,席上突然传来吵嚷,乌孙国国主和鸿胪寺的通译官不知为何搅打在一块,两人缠成团,一个嘴里叽里咕噜不知扯着嗓子喊什么,另一个通译官大喊‘万万不可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