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洗好了草莓,艾波唯恐再看下去被桑蒂诺瞧出端倪——这家伙肯定会传得全家都知道——把整盘草莓放到他们面前,拣起一颗咬了一口,丢下一句我去看书了,就跑进起居室。
草莓的酸甜仍残留在口腔,她窝在沙发捧着书,眼前浮现的却是微红的汁水沾染那张丰润苍白的嘴唇,让人升起品尝的想法。
*
一整个上午,迈克尔都处于一种嘈杂混沌的状态里,仿佛接收太多讯息的旧电台,模糊成一片滋滋啦啦。
“三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也吓了一大跳。但爸爸妈妈好像早就知道了,并不吃惊。”桑尼说。
是啊,爸爸当然知道。迈克尔终于明白她向他表露心迹那天说喜欢男孩是什么意思了。她是女孩儿,怎么会不喜欢男人呢?
她可真坏。那天的情形一如昨日清晰,迈克尔要想要咬牙切齿地咒骂她,却发现自己早已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所以你同意了?”
迈克尔回过神,“什么?”
桑尼用力拍他肩膀:“住回家里啊!爸爸虽然说让我们不要管你,可作为汤姆向征兵局打电话询问你消息时,他也没阻止。他一定希望你和我们住一起的。”
住在一起……迈克尔的思绪又飘远了。他看见艾波穿着雪白的婚纱从光芒万丈的教堂入口向他走来,他们将会在上帝、牧师乃至全世界的见证下,永远地在一起。哪怕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要是你还担心爸爸不高兴,或者心有芥蒂,要不住到我家来?”见他没出声,桑尼犹豫着说,“不过凯西半夜要起来尿尿,老是哭,和我们住一幢屋子,可能晚上睡眠会不好。”
“不行!”迈克尔立刻回绝,他要和艾波住,随即意识到拒绝得太快,赶忙打补丁,“我还是和爸爸住吧,妈妈会帮我说话的。”
“这倒是。”
得了准话的桑尼马不停蹄地让手下搬行李,迈克尔办理退房,给两位战友留言告知去向。他有预感,这两人会是未来的重要人脉之一。
坐进黑色轿车,迈克尔已经调整过来,正打算不动声色地打听打听艾波身边的男人,忽然望见马路对面花店那一铁桶一铁桶的玫瑰里,有一株颜色格外美好——紫色,带着淡淡的棕,像她的眼睛。
这花就像是为她开的。就像他一样。
他叫停了车,越过马路,买下这株独一无二的玫瑰。回到车内,桑尼好像说了一些话,他全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只有晚上她见到这花时的反应。要是她夸它漂亮,到时他一定要和她回答,它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今天是星期五,桑尼说她要排练话剧,扮演不太重要的角色,但仍要陪到太阳落山。迈克尔一想到还要等待漫长的几个小时才能见到她,心里就不可遏止的烦躁,恨不得抛开桑尼,跑到她学校去。
迈克尔确实考虑了这一计划。最终选择放弃。他担心吓到艾波。
她是娇嫩的女孩。迈克尔想,艾波是男孩的时候他都不舍得他哭,更何况她是女孩呢?她享有保护、尊重和他全部的爱。
谁知她竟然在家。
就那么站在楼梯前面,近到几乎让他窒息。那大大的眼睛,浓密纤长的根根睫毛,深紫色波点长裙,歪头打量他时,可爱得让他浑身颤抖,甚至一度想变成一阵可有可无的穿堂风,好尽情地拥抱她、亲吻她全身的每一处。
“要放在妈妈一眼看到的位置!”桑尼说。
迈克尔下意识想要反驳,想要告诉她,这是为她买的,是独属于她的礼物。可身体像是灌了铅、罢了工,每一处关节肌肉都叫嚣着想要触摸她,傻愣愣地跟在她身后。
他的行为好像惹她不高兴了。她径直把瓶子塞进他手里,又用冷淡到极点的语气命令道:“你坐这里别动。”
迈克尔乖乖坐下,隔着厨房的后窗,她走在洒满阳光的花园,仿佛全宇宙的中心。像她这样可爱完美的女孩,当然可以肆意妄为了。
很快,她回到了屋内,空气里再次充满她的气息。
她摆弄花和树枝时,阳光恰到好处地落在她的指尖,纤细修长的手指仿佛在发光。可他那时的想法却与光明毫无关系,他只想要挥开那花瓶,抢过她的手,好让她也如此认真、细致地触摸他……
终于,在他身体彻底与理智剥离,要执行脑内那唯一的、足以吓坏任何姑娘的想法时,那双小手离开了花。
她扬着小脸,狡黠地说:“妈妈要是喜欢,这里面有我的一份功劳,你得谢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