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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日出时分（第2页）

江见夏和林予冬落在稍后。

林予冬步伐稳健，度不快不慢。江见夏努力跟上，手电光柱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照亮脚下湿润的石阶和旁边形态各异的蕨类植物。

空气清冷，呼吸间带着白气。

“累了？”林予冬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他没回头，像是随口一问。

江见夏气息微喘，摇摇头，想起他看不见，才开口：“还好，就是……有点安静得吓人。”她试图找点话说，驱散这浓重黑暗带来的、心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予冬脚步未停，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他惯有的、欠欠的调调：“怕了？怕黑还是怕……有东西跳出来？”他故意顿了顿。

江见夏被他噎了一下，脸颊微热，小声反驳：“才没有！就是觉得……这林子太深了。”她用手电光扫过旁边黑魆魆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树丛。

“深点好，”林予冬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奇特的安抚意味，“深了才藏得住好东西。比如……”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过身，手电光精准地打向江见夏脚边不远处的一丛低矮灌木。

柔和的光圈里，几朵白色的小花安静地绽放在深绿的叶片间，花瓣上还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在光束下像细碎的钻石。

“喏，”林予冬下巴朝那方向扬了扬，“夜露花。只有晚上开，太阳一出来就蔫了。”他的声音在描述这不起眼的小花时，意外的平静，少了点平时的戏谑。

江见夏惊讶地蹲下身，凑近去看。那几朵小白花在黑暗和强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纯净娇弱，散着极淡的、清冷的香气。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冰凉湿润的花瓣，脸上露出一点新奇的笑意：“真好看……白天就看不到了？”

“嗯。”林予冬应了一声，手电光依旧稳稳地照着那丛花，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指尖小心翼翼的动作。光束的边缘，勾勒出她纤长的睫毛和微微翘起的唇角。几秒后，他才移开光柱，重新照向前方的路，“走了，破坏王，再看天亮了。”

江见夏站起身，跟上他的脚步，心里那点对黑暗的紧张不知不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她小声说：“它叫夜露花？名字也好听。”

“山里人瞎叫的。”林予冬头也不回，声音混在脚步声里。

山势越来越陡，石阶仿佛没有尽头。

汗水浸湿了内层的衣服，又被山风吹得冰凉。

中途在一个简陋的、亮着微弱灯光的小木亭休息补给。

程橙靠在陆骁身上小口喝水，脸颊因为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

周嘉阳独自坐在亭子另一边的长凳上，拧开矿泉水瓶盖猛灌，水顺着下巴流下来也浑然不觉，目光沉沉地看着地面。

再次出时，体力消耗更大。

程橙的欢声笑语少了，呼吸变得粗重。陆骁几乎半扶着她，低声鼓励。

周嘉阳依旧沉默地跟在后面，脚步却明显沉重了许多。

许薇的相机也收了起来，专注地爬坡。顾言额角也见了汗。

江见夏感觉小腿像灌了铅，每一次抬腿都变得艰难。背包的肩带仿佛勒进了肉里。她咬牙坚持着，手电光柱随着她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

“包给我。”林予冬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和她并行。他伸出手，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陈述。

江见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不用，我……”

“啰嗦。”林予冬直接伸手，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背包的提手。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肩胛骨的位置，隔着薄薄的抓绒衣，带来一点温热而短暂的触感。

他轻松地将那个浅蓝色的小包从她肩上卸下，挂到了自己冲锋衣外套的前面，和他的强光手电并排。“空手上路都喘成这样，逞什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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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她一眼，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语气依旧淡淡的，却让江见夏无法反驳。

肩上的重量骤然消失，江见夏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些。

她看着林予冬身前挂着自己的小包，那浅蓝色在深灰的冲锋衣上显得有点突兀，又有点……奇异的和谐。她低声道：“谢谢。”

林予冬没回应，只是迈开长腿，继续向上走。江见夏连忙跟上，这次感觉没那么吃力了。

不知又爬了多久，天色开始生微妙的变化。

头顶深沉的墨蓝渐渐褪去，透出一种稀释过的靛青。山林的黑影轮廓也清晰了一些，不再是混沌一片。风似乎更大了，吹得人衣袂翻飞，带着刺骨的寒意。

“快到了！坚持住！”最前面的陆骁回头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振奋。

最后一段陡峭的石阶仿佛垂直挂在山壁上。

所有人都拼尽了力气，手脚并用，沉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终于，踏上最后一级石阶，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了一片巨大的、相对平坦的山顶平台上。

强劲的山风毫无遮挡地呼啸而来，瞬间吹透了单薄的衣衫，冷得人一个哆嗦。但所有人都顾不上冷了。

视野所及，是翻滚奔腾、浩瀚无边的云海！

浓厚的、洁白如棉絮的云层铺满了脚下所有的山谷沟壑，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天地尽头。

云海在黎明前最深的靛蓝天幕下缓缓涌动，变幻着形状，如同凝固的惊涛骇浪，又似沉睡的白色巨兽。远处，几座更高的山峰刺破云海，露出青黑色的峰顶，像大海中孤独的岛屿。

而就在平台前方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拱形巨石巍然矗立在悬崖边缘，如同天工开凿的门户，沉默地指向东方深蓝色的天际——那就是传说中的“鱼跃龙门”。

“哇——！！！”程橙挣脱陆骁的手，第一个冲到平台边缘，张开双臂，对着无垠的云海出忘情的呼喊，声音被风吹散，却充满了纯粹的喜悦和震撼。

许薇立刻举起相机，对着这壮丽的景色不断按下快门。顾言也难得地露出了惊叹的神情，推了推眼镜，静静凝望。周嘉阳靠在平台入口一块避风的大石头旁，喘着粗气，目光复杂地扫过程橙兴奋的背影，又落向翻涌的云海，脸上没什么表情。

江见夏也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她走到平台边缘，扶着冰冷的栏杆，山风猛烈地吹拂着她的头和衣襟，带着云海湿润的气息。

巨大的自然伟力让她感到自身的渺小，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关于未来的沉重阴霾，似乎也被这浩荡的风与云短暂地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