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阮蓁心中一寒,这怜生也是个可怜的,同为女子,她实在是厌恶不起来。
罢了,等下她若是发脾气,她便随她去好了,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也不是什么难事。
正欲提步,又听青莲道:“姑娘这回受伤,该是要歇息一阵子吧?”
怜生重重地咳了几声,几是要把肺咳出来。
半晌,她才哑着嗓子道:
“我也想歇息,但只怕是不行。另外几个,不是老就是丑,那些色胚眼光高着呢,哪里瞧得上她们?”
阮蓁实在没想到,这个怜生都病成这样了,还顾全着大局,这楚洵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让她如此给他卖命?对怜生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却不想她心生怜惜之人,却恨不得吃了她。
“不过我寻思着,厨房新来的那个叫蓁蓁的丫头,倒是个真美人,我想让她先替我一阵。”
阮蓁手一抖,险些将食盒打翻在地。
青莲不认同地道:“她算哪门子美人,你看她那脸,成日里又黄又黑,看起来脏兮兮的,哪里是美人该有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她那是在藏拙,从前我在家中做姑娘时,每每出远门,未免被地痞流氓惦记,往往也会如她这般刻意扮丑。”
“对了,这个时辰,她也该到了吧?”
“等下你给她洗把脸,让我看看她原本的容貌,果真是个美人,那明日的雅集便让她替我。”
“不用禀明国公爷吗?”
怜生哑然失笑,“一个小丫头而已,还用不着惊动他。”
昨日的雅集,阮蓁一辈子也忘不了。
若是当事人换做她自己,她宁愿一头撞死。不,还没有到死的地步。不就是生个孩子,有什么大不了,总好过真被怜生抓去祸害了。而至于孩子的将来,她这都自身难保了,也顾不得那许多。
“砰”地一声,阮蓁将怜生的食盒放在吴王靠上。
而后,逃也似地跑开了。
青莲去外头看了一眼,见阮蓁跑得跌跌撞撞的,像是被恶狗追着似的,也是十分地好笑,“小姐,你看看你,把人家小姑娘给吓成什么样了?”
彼时,怜生正在对镜梳妆,日光透过门洞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却哪里有半点病色,就连她开口说话的声音也不再嘶哑。
“谁叫她如此不识好歹,要是当年我父亲不曾出事,我不曾被送入教坊司,像楚文仲这样的青年俊彦,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他收入囊中,如珠如宝地呵护起来。”
“可她倒是好,得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儿郎,却并不珍惜,竟然害他如此伤心落寞。”
想起小姐从前的遭遇,青莲也是忍不住落泪,“小姐,这些年实在委屈你了,你本来也能嫁个好人家,过顺遂富足的日子,不想如今却只能藏身在此处。三年了,连西苑的门也不曾跨出一步,也不知有生之年,咱们还能不能出得去?”
怜生却是淡然一笑,“你别总是怨天尤人。像我们西苑这些女子,又有哪个是容易的?你看厨房的孟厨娘,她男人和两个儿子全都战死,她不也没成天抹泪?还有绣房的张绣娘,他男人战死前还是将军,因为没有孩子,被婆家赶出家门,不得已来到这里,人家遭遇如此不公,也不曾见天地倒苦水,还甚是勤勉地给大家做衣裳。”
“这做人啊,得要知足。如今的日子,不比教坊司好多了?虽说是不见天日,可你看楚文仲竟然把他媳妇送进来给我们解闷,不是也挺让人高兴的吗?”
说起这个,怜生就停不下来,“你不知道,昨天她去到揽月阁,看到我躺在那些男人堆里,吓得目瞪口呆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玩了。”
说起这个,青莲又是一声叹气,“国公爷也太过分了,竟然让小姐脱成这样,让那些纨绔写生。虽说是为了吓唬那位夫人,倒也不必脱得这样干净。”
自然没有揽月阁涟漪说的那些腌臜事,但却实在脱了个干干净净。
怜生也不道明,只摇了摇头,“你太小看楚文仲,你以为他只是为了逼迫她媳妇?”
“你也太小看你家小姐,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帮他?”
“那不然是为了什么?”
怜生却避而不答,“你无需知道那么多,你只要知道,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
青莲不高兴地道:“可小姐,你想过三爷吗?这几年来,她隔三岔五地找你,难道真是为了听你弹琵琶?他若是知道昨日之事,得多伤心啊!”
“三爷的心思,我不是不知,但我这残花败柳之身,莫说是嫁给他,就是给他做妾也是玷污了他楚家的门楣。”
“青莲啊,往后不要再提这事儿了,你家小姐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阮蓁是晨间离开的幽竹阁,去到照雪斋,见到楚洵是在申时末。
彼时楚洵刚下衙不久,还坐在桌案后,埋首于如海的卷宗中,神色肃穆,眸光专注,全然
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个小娘子,正在看着他,眼里较之昨夜明显多了一丝期盼。
央求孟厨娘见到昌平,好说歹说,终于让昌平同意带她来照雪斋。
她在门口站了好久,久到楚洵已经回了两封信,楚洵都没有注意到她。
最后,还是阮蓁先忍不住开口:“表哥。”
原本以为楚洵想要孩儿,见到她来,多少会有些高兴。
不想他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放下卷宗,而后甚是冷淡地问:“你怎地又来了?”
阮蓁有些委屈,脚尖一转,想要离开。
但脑子里又窜出昨儿揽月阁的一幕,又只能是手足无措地转过身来,低垂着眉眼,瓮声瓮气道:“先前表哥不是说,只要我给表哥生个孩子,便会放我离开?”
阮蓁却是闭口不提儿子,谁知道她先生出个儿子还是女儿来,若是女儿,岂非还要生一个?那还有完没完了。
好在楚洵没有纠正,可见他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并无所谓。
楚洵点点头,“是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