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胸前裹了纱布,唯有左手和脑袋还能动一动,看起来确实是死里逃生:“想必二公子也听说了,我如今手上无兵权,空有一身爵位,自然是墙倒众人推。”
这话说得凄凉,但脸上却无一丝落魄之态。
苏及倒是意外,陆英虽然没了兵权,但背后还有侯府和皇后,什么人会如此猖狂?
“陆大人知道是何人要杀你?”
“我树敌良多,上至朝中一品官员,下至江湖侠客,要杀我的人可以从侯府门口排到城外西山,实在不知是哪一家的。”
“。。。。。。”
如此多的仇敌还能活到现在,不知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好。
苏及默了默:“那陆大人有何打算?“
陆英略低头看了一眼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身躯,挑眉道:“二公子不是说了,我身上刀伤数十道,血流了一半,肩部骨头还错位,貌似什么打算也做不了。“
苏及眉心一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连忙道:“那我这就写信,通知安南侯府的人来接应。”
“不可。”陆英道,“我这次出来只有府中人知道,行至途中遇到埋伏,怕是府中已有人被收买,若是现在告知我在何处,先赶来的不知会是什么人。”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苏及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可我这小门小庙,怕是叫陆大人嫌弃。”
“怎么会,我瞧着这屋子就不错,既避寒又遮雨。”
“。。。。。。家中只有一个老奴,不及侯爷府有成百上千的人能使唤,怕是会照顾不周。”
“有二公子照顾我,我断不会嫌弃。”
“。。。。。。”
他何时说了要亲自照顾了?
苏及嘴角一抽,只想再找些托辞拒绝,陆英却又道:“我如今这副残破之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不能奈何,只怕到时候被人知道藏身之处,二公子也会被我牵连。”
打蛇打七寸,陆英自是将苏及的七寸摸得明明白白。苏及饶是再不愿意,也不得考虑这一点。
他现在反应过来,自己救了个烫手山芋回来。
犹豫间,床榻上传来一阵咳嗽,苏及先倒了杯水递过去。陆英接过,连杯子也有些拿不稳,苏及无奈,只好帮他扶着。
苏及不言语,平日里睥睨玩物的老虎如今成了病恹恹的大猫,连喝口水都费劲。。。。。。这场景一时让苏及心头怪异。
他心头叹息,禁不住先退让一步:“陆大人还是先养伤吧。”
“那就多谢二公子。”陆英垂眸道着谢,脸上平静,似乎早就料到。
第二日,苏及借着买画具的功夫在城中打听了一番,却并未听说城外有打斗,也没有遇上四处报官寻人的。他转念一想那些人躲在暗处,估计也不想追杀一事暴露。
罢了,总要叫人先将伤养好再说。
随后几日,苏及除了接些修复藏品的私活,还得照顾陆英,一时忙得团团转。
正午过后,他将游春图上色后挂在窗前,转身进了东厨,苏三姐正帮忙看着药罐,见苏及进来,打了个呵欠站起来:“药煎好了。”
苏及摸摸她的头:“去玩儿吧。”
房中陆英已经醒了,正看着不知那里找来的话本:“陆大人今日好兴致。”
陆英抬头:“苏三姐怕我无聊,帮我找了几册话本。”
说来也奇怪,陆英的名头无人不晓,京中更有人将他的名字用来吓唬哭闹的孩童,可是苏三姐却不同,她好似对陆英颇为亲近,现在竟还会用他的话本来讨好对方。
供她吃喝的苏及也没得过这般待遇,他哼一声:“这些话本都是我从东市淘来的孤本,她倒是大方。”
“二公子吃醋了?”陆英好笑道,“她不过是想和我学武罢了。”
“学武?”苏及管不了说他吃不吃醋,眉间凝起,将药碗放到床榻旁的矮桌上。
“她说要保护苏家。”
苏三姐被父母抛弃后便在开封流浪,见惯了乞丐们为了半个馒头打得头破血流的场面,在孩童的认知里会打架就能抢到吃食,不至于受欺负。
苏及怎会不止那小孩儿的想法,他从前也经受过,只低低道:“苏家又不是没有护院,用得着她一个小孩。”
陆英看着苏及脸色由阴转晴,笑意更甚:“我答应了她,立夏便开始教她。”
苏及动起了心思,若是能拜陆英当师傅,苏三姐就算学不会多少,往后也能多个安南候府当靠山,左右不吃亏。
想到此处,他道:“那就劳烦陆大人了。”
他打着算盘,竟忽略了那句立夏。这不就说明这人还要待上不少时日。
药冷得差不多了,苏及将碗端给陆英,陆英喝完后突然正色道:“我也有一事要劳烦二公子。”
“何事?”
“能否帮忙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