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掌柜家乡在何处?”
“这我可不知,王掌柜从未提过,不过听他口音大概是西南夷。”
苏及心中沉重,西南夷可是离京师千里之远。
“他是何时走的?”
“哟,走了得有两三天了。”
若是已经走了两三日,那他们追也追不上了。
心头好似被浇了一盆凉水,苏及心头自责万分,若是他再早一点发现哑巴的蹊跷,说不定早就能抓住王掌柜。
苏及垂着眼,热羊汤才叫他脸上有了点血色,这会儿又没了。
陆英握住苏及的手,将手心温热传给他,又转头问小二:“你可知道王掌柜住哪里?”
小二眼珠转了两圈:“这我可不知道。”
“赌坊中可有其他人知道?”
“也不知。”
“……”
苏及皱起眉,正待发作,陆英却一脚将小二踢翻在地,小二发出一声惨叫。
陆英恍若未闻,左脚搭在小二胸口,看着没使力,可小二却如何也爬不起来。
陆英问:“当真不知?”
小二下巴不住地抖,冷汗簌簌,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公子,我真的不知!”
陆英端着茶喝了一口,垂眸道:“那真是奇怪了,你不知也就算了,竟也能知道别人知不知?是怕我们问别人?”
苏及也注意到这一点,这小二想也不想就能判定赌坊其他人皆不知,明显存了推脱之意。
他本想和这小二周旋一番,谁知陆英却懒得花时间,直接动了手。
不过比起讯问韦章的手段,陆英这算得上温和至极。
小二变了神色,张嘴朝门外叫人,陆英另一只脚挪至他的下颌处,只听咔嚓一声,小二的下巴脱了臼。
小二疼得喉间发出咕噜声,却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苏及朝内窗看去,赌场内喧闹阵阵,十来个打手在楼下转悠,压根儿听不见楼上的动静,他放下心来。
陆英:“今日心情不错,可再给你一次机会,猜猜看下一个不能动弹的地方是哪里?”
他边说边在小二身上扫视,眼中没有情绪,如同看一样死物。
“……”
小二吓得鼻涕眼泪混作一团,哪里敢猜,忙胡乱摇头。
“那就写下来。”陆英松了脚,将茶杯放在地上。
那茶水还冒着热气,不知道得有多烫,但小二一丝犹豫也不敢有,颤巍巍伸了食指进茶水,蘸着茶水在地上书写。
苏及看了一眼,是城西郊外的一处村舍。
……
两人出了赌坊,陆英突然道:“檀之刚刚可有被吓到了?”
苏及一怔,反应过来这是在问他刚刚审问小二的手段。
苏及早已见识了陆英审问韦章的场面,与那相比,小二那一脚再轻微不过,也未见血。
只怕陆英是因为有他在,这才有所收敛。
于是他摇了摇头,夸赞道:“还是军中的审讯迅速,何况那小二本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今日瞧见金水兄长还穿着原来的衣裳,仓术私下打赏的银两怕是早被他私吞了……”
两人行至一个巷口,陆英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苏及,玩笑似的道:“檀之可听过我在外的名号?难道不怕?”
初时当然是怕的。
可是那惧怕不知何时消失了,兴许是月光打在开封河堤上时,兴许是桃花飞落拂过白衣衣角时,又兴许是神雀的眼睛在烛火下泛光时……
苏及看向陆英,他背后的巷中漆黑一片,却又不如眼前的这双眸子黑沉,其间有什么东西被主人用玩笑掩盖起来。
苏及心中叹息:在在意的人面前,世人皆害怕露出不好的一面,害怕对方因此失望、疏离……
原来陆英也逃不过。
恶鬼从炼狱走出,双手沾血,可在去见爱人的路上,也会擦干血迹,换上新装,只怕吓跑心爱之人。
苏及眨了眨眼,盯着那黑沉认真道:“可我没见过如此好看的恶鬼,只心生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