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及咳了声,掩住嘴:“……许是姜茶太烫了。”
……
祭天礼于日出后一刻开始,苏及官职低,只能站在靠后的队列,周围也都是同他差不多的五六品官员。
众官员垂着头,缩着脖子,在大雪中冻得瑟瑟发抖,前面不远处一老者因受不住冻倒在积雪里,守在周围的官兵迅速将人拖走。
苏及垂眼紧了紧披风,若不是陆英这披风,他怕是也如那老者一般倒下了。不知这披风是用何种材质所制成,竟比寻常披风要保暖许多……
这时,太和钟响起。
苏及抬头望去,茫茫白雪中,天灯逐渐升高,大典开始了。
天子座驾姗姗来迟,苏及离得远,只能瞧见步撵金顶于长道中央穿行而过,又往祭坛上去了。
他听见一旁有人嘀咕道:“这步撵怎能上祭坛?”
另一人赶忙让他住口:“今日大雪,你还指望像你我一样走着上去?”
“可是这是祖宗礼法,从未见过——”那人也意识到这个场合有些话不能说,便将后面的话都咽了下去。
苏及侧头看了一眼,那个不满抱怨的正巧站在他斜后方。
是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头戴虎头玉冠,腰间也挂了个玉坠,瞧着是个世家之子。
随后便是迎帝神、奠玉帛等仪式,一晃两个时辰过去,大典结束。
天子的布撵离开后,围着祭坛的官员也散开来。
苏及跟着一众官员往外走,听见前面有人正议论着,一人道:“这次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往年少说也得五个时辰,行终献礼、送帝神……这些怎么都没了?”
另一人叹了一声,小声道:“应该是被临时省去了,哎,这大雪下得,你没看见太常寺的一帮人头顶都出汗了……”被谁省去了大家心知肚明。
祭祀礼虽提前结束了,可祭祀后的宴会却要照常举行,苏及随着其他人朝奉天殿去。
仪式提前结束,可负责筹备大宴的礼部和光禄寺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能提前开宴,于是一众官员不得不聚在殿外等候。
又生生等了一个时辰,冻僵的官员们总算得以进了殿,脸上只剩下麻木,不知是冻的还是等的。
苏及因官阶不高,只能坐在离御座较远的地方,陆英身份尊贵,与他算得上一头一尾,苏及需站起身才能看见对方的背影。
苏鸿的座次靠前一些,与他隔了半个大殿。此次大宴隆重,美酒佳肴无数,苏及远远瞧见他大哥眼睛都看直了,不由得好笑。
这时,一旁传来一道声音:“你是第一次来参加大宴?”
苏及循声转头,左手边的竟又是祭天礼上的那个玉冠青年。
苏及回道:“确实是头一次。”
“难怪你笑得如此高兴,”玉冠青年举起酒杯,大咧咧道,“我叫赵玉,在工部任职,你哪儿高就?官职几品?”
此人一看便是个直肠子,心机城府全写在脸上,苏及道:“大理寺,刚入职的小官。”
“我当然知道你是小官,不然也不会坐在这儿来,”他嫌弃地摇头,“你瞧这位置,大门口的风吹得一阵阵,这些菜刚上桌就被吹凉了!”
苏及看看他,又看看座位,心道他自己不也坐这儿嘛。
赵玉搭着他的肩,接着道:“你别看我也坐这儿,我表姐可是当今皇后,我表兄可是安南候呢!”
“。。。”
苏及点头,原来是陆英家的旁支,他举起酒杯:“失敬失敬。”
赵玉与苏及碰了杯,话匣子也打开了:“我刚刚就注意到你,别人都忙着四处联络关系,独独就你坐这儿喝酒。”
“我刚任职,朝中并不识得几人。”
“我看也是。”
赵玉突然歪过头,朝他身后看去,“……你这披风颇有些眼熟。”
苏及伸长了手夹菜,用半个身子挡住对方越凑越近的视线:“东街铺子买的,大典时我见着好几个大人也用这个。”
听他这么说,赵玉挤着两道浓眉坐了回去:“原来是烂大街的东西,难怪叫人看得心烦。”
“……”
苏及心道,还好陆英听不见,否则族中长辈也救不了赵玉了。
这时,大殿最前方传来动静,众官员停下寒暄,毕恭毕敬行礼,苏及不由得抬头朝前面看去。
御座之前站了个太监,脸颊下巴挂了不少肉,这人应该就是王莲芳。
苏及想起那死去的绣娘,神色不由得黯淡几分。
除此之外,左右两侧也坐了人,左侧那人他曾见过,是皇后,右侧那位妇人面容美艳,想来应该是风头正盛的陶贵妃。
只听赵玉低哼了一声:“这种大宴本该帝后参加,上面却坐了三个人,也不嫌挤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