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临盆之时,葛氏过来,说到产后保养,便给我推了养荣丸。说她这些年保持容颜不衰,便是在头胎吃了养荣丸,固住了元气。她还说,这养荣丸极其难得,便是当今丞相夫人,也曾服用此物,才得以盛宠至今。我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她的话。”孙氏眼角闪过寒光,“我道她为何如此好心,贱人,竟要害我。”
果然,是程氏在背后出谋划策。
孙氏固然可恨,但到底是芊芊的生母。血脉相连,骨肉至亲,即便再如何刻薄势利,又怎会真狠下心去害自己的女儿?
可程氏偏偏利用了这一点。
她也曾是侧室,太清楚孙氏的软弱与不甘,知道如何撩拨一个母亲心底最隐秘的恐惧:怕女儿失势,怕自己回到从前,再无翻身之日。于是利用葛氏,让孙氏这个蠢货,攥着程氏递来的刀,亲手扎向自己的女儿。
程氏这一招,当真歹毒至极。
至于葛氏,无论她此次是受人蒙骗还是存心作恶,既敢与程氏沆瀣一气,来日清算时,她定不会手下留情。
柳舜华起身,推开沉重的木门。
外头下了雨,阴湿的水气扑面而来,院中的桂花雨中零落,碎金的花瓣混着泥水,凄艳地铺了一地。
“芊芊到底死在你手上。”柳舜华抬手将簪子掷于地上,清脆一响,“自行了断,或是在此终老,你自己选。”
木门“吱嘎”一声关上。
身后传来孙氏撕心裂肺的哀嚎,“芊芊!娘错了……娘真的错了啊……”
柳舜华漫不经心拂去肩上雨珠,对垂首而立的管家道:“传话出去,柳夫人痛失爱女,伤心过度,即日起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回府的路上,柳舜华望着无边黏腻的雨丝,心中发闷。
她问:“你觉不觉得,我太过绝情?毕竟,孙氏是芊芊的生母。”
贺玄度一笑,“你
就是太善了,才会觉得自己绝情。若是我,不当场拧断她的脖子,已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柳舜华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贺玄度垂头看着柳舜华,欲言又止。
半晌,他握住她的手,艰难开口,“蓁蓁,你要不要,先回凉州。我们……”
柳舜华看着他,目光无比坚定,“贺玄度,这是我们大家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咱们都要在一起。”
贺玄度摇头,眼底暗潮翻涌,“不,这次不一样。说都不知道贺玄晖记起了多少,我们并无必胜的把握。我总有种感觉,贺玄晖他……他好像有什么计划。我怕,蓁蓁我怕失去你。”
柳舜华攥紧他的手,“玄度,没人能将咱们分开。贺玄晖不能,天道也不能。生生世世,我只认你。”
椒房殿内,夜色如墨。
殿门紧闭,风掠过窗隙,卷起灵前垂落的铭旌,白幡翻飞如招魂之手。殿中仅烛火一盏,孤零零地立在柩前,火苗被风吹得忽明忽灭。
四下空寂,宫人们早已被屏退,偌大的殿内,唯余天子一人。
刘九生跪伏在灵柩前,确认人已散退,忙起身低唤一声,“芊芊。”
躺在棺椁中的柳棠华猛地睁开眼。
昨日,吃了母亲送来的养荣丸,她整个人便头疼不止。幸亏身旁的宫女当机立断出手,姐姐又及时赶到,她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姐姐说,她梦到了上辈子。
在姐姐的梦里,丞相夫人程氏为了将她女儿推上皇后之位,设计将她毒死。后九生有所察觉,引起丞相府忌惮。贺丞相决定先下手为强,利用贺玄晖大婚,引九生前往,意图将他诛杀在回宫途中。
她虽逃过此劫,但程氏既已对她动手,九生与丞相间隙必生。
贺丞相对九生动手,是迟早的事。
她惊得一身冷汗。
刘九生伸手将她扶起,端过一旁的肉粥,“芊芊,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柳棠华点头,接过肉粥。
刘九生望着她,看她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昨日,听闻芊芊出现血崩之兆,他如坠冰湖,整个人面如槁木。
贺玄度曾同他说过,柳舜华梦到的上辈子之事。
他原以为,梦中之事成了现实,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直到看到芊芊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眼前,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不受控制地浑身发颤。
他根本无法想象,没有芊芊,他要怎么活。
之前他想得太天真,他以为他能护得住她。到头来却发现,是自己将她带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一想到她险些死在自己面前,他就再也无法继续等下去!
他想,上辈子他肯等,是因为芊芊已经不在了,他了无牵挂。
这辈子,他不能再让芊芊涉险。
他要想办法将芊芊送出去,远离这些纷争。
这个想法提出来的时候,贺玄度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