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三日未停。
自从上次林府生辰宴过后,几人便没再见面,秦砚那天早就回了府,松向南傍晚才气喘吁吁赶回来,一脸意犹未尽。
见他神色恍惚,秦砚唇角微微扬了半个弧度,随即又落下来:“如何?看够了?”
松向南围在火炉旁,止不住摇头:“看够了,真是一出好戏。”
“秦哥,那道士的魂魄还真被林以宁带回来了,但谁能想到她带的不是完整的魂魄?而是主魂啊。”
所谓主魂,便是魂魄中具有最强意识体的那部分,那道士的魂魄虽说被四散吃干抹净,但只要主魂还在,一切就都有余地。
“林以宁还真是个疯女人,她把自己的魂魄分出来拿去给那道士的主魂填充完整,随后将融合体锁在绢孩儿体内,那道士又有魂又有体,来去自如了。”
松向南惊魂未定,话到嘴边又转弯:“但她有一点我倒无法理解。”
秦砚正坐在窗边看棋,闻言抬眸看他:“什么?”
松向南蹲着朝他凑近两步,手还伸在暖炉旁没动:“宴席结束后,林以宁在后山和林家家主大吵一架,原以为她要抢亲传,结果吵完她就走了。”
“走?去哪?”秦砚眼皮都没抬,伸出手去落下一子。
“听许逢说,应该是回南镇了,你说她也是奇怪,大费周章带着异魂跑回来,就是为了和自己爹吵一架?”
“最奇怪的是林听淮这人关键时刻居然不见人影,后来人家吵完了他才慢悠悠走出来说方才去送客。”
正值傍晚,松向南搓搓手,满脸不解:“你说这人该不能是成心的吧。”
秦砚这才瞥他一眼,答非所问:“上次教你的术法,练的怎么样了?”
松向南这才绷直身子:“这就去练。”
看着他急急跑出去的身影,秦砚微微摇头,心说他还是太单纯。
宴会上的事,他根据宋子京的言论猜了个七七八八。
林以宁回来无非是想反抗林家家主的作为,不满他对于两个孩子的间隙视而不见,还加强对他们的控制,所以想闹点事情罢了。
宋子京和林以宁聊的多,人又聪明,怕是早就想到这一点,既然如此,人家的家事也没必要插一脚,那道士毕竟是许家门下,许逢留下也情有可原。
秦砚将松向南留在那里,本意是想他多看看局势多学学,谁知他也是看了个一知半解,回来了脑子还发懵。
林家一事他们不再多聊,松向南先前就看上了青溪湖上那座亭,这几日总算是让他抓住个机会,趁机约着去围炉煮茶。
秦砚早就做过表态,自然不会再有异议,眼瞧着出门那日松向南大包小包揣着茶炉,他还是下意识拧眉:“不累?”
松向南一甩马尾:“不累!我这儿有张许逢给的符,咱能一步十里,很快就到了。”
许逢一天到晚就喜欢把从墨家那里拿来的新鲜玩意加进符里给松向南玩,拿他做先行,他还不亦乐乎。
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许逢这次居然真没诓他,两人用那符竟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甚至是最先来的那个。
湖上亭内围炉煮茶,松向南组局,自然是最热情的,松子果丹都备齐了,哪承想身边那位嘴挑的不吃。
挑挑拣拣,没一个对口味,秦砚没下手,守着棋盘撑颌看着他忙活。
林听淮是第三个到的,白袍一卷毫不客气坐下了,笑眯眯地捧着汤婆,还不忘道声惨:“前些时日家宴好生热闹,差点误了练习术法,也忘了招呼各位,见谅。”
几日未见,他居然主动提起这事,想必是真没放在心上,松向南自然也就松口气,将心放下来。
拣了几个松子扔过去,松向南稀奇般看向他:“许逢没同你一起?”
这俩人难得没黏在一块儿,秦砚抬眸看一眼,又面无表情去盯棋盘,心道急什么,马上就来。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许逢的声音紧跟着从他身后不远处响起,毫不客气:“我呸,你自己记性差,赖谁?”
这两人见面必怼,众人早就习以为常,至此,今日这局算是来的差不多了。
只差一人未到,松向南招呼着坐下,先把茶煮上。
亭外落雪,亭内暖意融融。
这几人坐在一起无非也就是那些话可聊,除了除魂就是除魂,但这会儿缺了个人,正好做了谈资。
松向南拨了拨茶叶,顺手把果盘递给林听淮:“听你这么一说,家里的事算是解决干净了?”
这话一出正中许逢下怀,当即拣了个果丹塞到嘴里嘎嘎乐:“人家可是亲传,把妹妹服服帖帖送回去了,该说不说,林以宁这小丫头还算仗义,走之前还替他说好话,让他免了家主一顿罚。”
松向南一头雾水:“罚什么?那日闹事的人不是林以宁吗?”
许逢笑出声:“罚他没招待好客人。”
林听淮当即轻飘飘扫过去一眼,汤婆子都快捂不稳:“该招待的我做全了,你以为我是宋子京?咋咋呼呼。”
提到他,话匣子就收不住了,许裴第一个跳起来不满:“爹的,提到他我就气,仗着我看不见魂魄给我耍了一道,那干尸居然还会乍起,差点没给老子吓死。”
几人聊得欢,秦砚没插话,挺着背坐在一旁听他们讲。
松向南提起茶壶一人斟了一杯,第一杯给的是秦砚。
许逢视线扫过去,揶揄没化开:“掌烛人怎么不说话?我倒还想问,你与宋子京何时关系那么密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