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秦砚愣住了。
立业不用说,他早就有所成就,但成家这方面,他还从来没有过想法。
以前松向南还笑他,若是长命百岁,有没有想过找个姑娘娶回家共度余生,那会儿他说,入了这圈子没有回头路,不要耽误人家才好。
“那你就没想过找个圈内人?总不能孤独到老。”
现下秦砚盯着宋子京,有些不可置信的眨眨眼。
是不是姑娘另说,现在寡久了,男人都能凑上来。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找个伴更震惊,还是这个伴是宋子京更震惊。
无语凝噎半晌,秦砚脸色转白,沉下声音:“什么意思?”
花钱叮当作响,原先站在他面前的宋子京此刻却转向突然坐下,凑近他肩膀:“字面意思,道长,我心悦你。”
他声音很小,小到松向南等几人根本没注意。
但在秦砚耳边,如同要将他硬生生从中间剖开,将原有的道德伦理撕成两半。
我心悦你。
第一次对秦砚说这话的人居然是个男人,这男人还是宋子京,一个和他不打不相识的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就喂他吃姜的人!
秦砚脑子已经彻底乱了,想到哪里是哪里,他从来没有如此慌张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面对一个男人的告白而慌乱,还是面对宋子京而慌乱。
他连去年今日发生的事都恨不得掏出来细想一遍,这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哪件事开始的?为什么会喜欢他?
秦砚心里万马奔腾,但面上依旧不显,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脸色更白了而已。
宋子京那句心悦在耳旁不断回荡,顺着耳道一路传导至心脏,不出数秒便引起剧烈轰鸣,震地秦砚胸口闷闷的疼。
等反应过来时,他才察觉宋子京已经挨他很近,几乎是要脸贴脸。
连带着那句坦白,秦砚猛地向后撤,顺势在宋子京胸口推了一把,两人登时撤开不少距离,但他动作实在太大,狠狠撞到了身侧棋盘的一角,没忍住皱了下眉。
如此大的动静,其余人想不注意都难,松向南眼瞧秦砚脸色不对,生怕他们又打架,立马迎上去:“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秦砚自然不可能将事情说出口,正想沉默处理,被他推开同样撞到柱子的宋子京却若无其事揉揉腰,站起来又顺了杯茶:“吃你的,我和道长说玩笑话呢。”
只是玩笑?
正准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秦砚闻言顿住,手指不可控的蜷缩在一起,下意识紧紧攥住,指节发白。
他差点就忘了,宋子京这人的习性。
不过是耍人的把戏,宋子京一向如此,爱看别人为他慌乱,将节奏紧紧握在他的手中,起初觉得秦砚有趣,不就是见他为了自己生气才感兴趣吗?
那句“心悦”于他而言不过是玩笑话,自己居然自作多情当了真,还浪费时间乱七八糟想了那么多,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秦砚却感觉怒火中烧,他从来没被人如此耍过。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哑巴亏!
猛地站起身,秦砚一挥手,将棋盘收进灵烛里,转身就走。
许逢手里还抓着茶盏,见他离去,一脸不解:“他干嘛去?看起来好生气,你小子干嘛了?”
松向南也懵在原地,不知道该追还是继续喝,盯着宋子京催他解释。
宋子京手按在松向南肩上,还端着方才的茶盏,垂着眸:“没事,你老实坐着,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来时用了符,去时秦砚却是徒步。
他有那个本事很快回府,但就是想好好吹吹风冷静冷静。
秦砚很少这样生气,上次动火还是在吃饺子一口咬到姜的时候,这样算来,每次都有宋子京的份,这人还真是会挑他心思。
雪没停,但也不大,秦砚一袭白袍,穿梭在树影之中,与无数雾凇重叠。
走得远了,他穿过整片树林,心头上的火消下去一些,本就来的猛烈,去的时候空落落的,只觉得生疼,或许是冬风太冷,或许是言语伤人。
眼瞧着还有两步就要走出去,秦砚耳边却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个人影从雪白里转出来,折扇摇啊摇。
他明明穿的黑袍,却并不算扎眼。
秦砚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此刻又“噌”地一下涨上来,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宋子京。
为了避免争吵,秦砚干脆脚下转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宋子京粘人,不出两秒就跟上来,也不说话,甩着花钱叮叮当当,默默追在秦砚身后。
两人就这样放任沉默,直直到了岔路口,宋子京还跟在秦砚身后,眼瞧着再走两步就要到承烛府,秦砚终于是忍不下去,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