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事到如今,一向冷静的他居然只会一遍一遍地叫着宋子京的名字,连晃都不敢用力晃。
他只是睡着了,没错,他只是睡着了。
秦砚恍惚着抬起头,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他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痛?痛到连呼吸都像是凌迟,活着也该千刀万剐。
你都做了什么?秦砚。
你把宋子京一个人丢在院外,甚至没有给他一些保命的法器,也没有留出一根烛线来观察情况,就这样任由事态发展。
刚刚那点死里逃生的侥幸在此刻荡然无存,秦砚心里慌乱到极致,急急将手里那枚花钱塞到宋子京手里,喃喃自语:“还有用,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若不是冰冷触感真实,他真的会怀疑这里还在恶魂为他设下的局里。
怀里的人双眼紧闭,两只眼睛流出的血泪早就干在脸上,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秦砚不可置信地盯了半晌,轻声问:“你不是灵瞳子吗?”
灵瞳子没了眼睛还要怎么活。
他抱了宋子京跪了多久就哭了多久,一面哭一面来来回回重复着那几句话,□□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快让他分不清虚幻,秦砚狠不得刚才就死在恶魂手里也好过让他面对这种场景。
松向南远远跑来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他太着急,脚底绊了个趔趄,完全没看清局势就急着大喊:“秦哥!秦哥!结束了!”
结束了?
秦砚茫然抬起头,吓了松向南一跳,人刚跑近,看到秦砚的神情登时吓得说不出话,再看向秦砚怀里抱着的人,“扑通”一下跪倒了。
“结束了?”秦砚喃喃重复,神色惘然:“什么结束了?”
松向南被眼前这副场景震撼到无法开口,浑身浴血的秦砚抱着早就没了生息的宋子京,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许岑川反水,杀了不少人,已经死了,许逢重伤,被林听淮带走了……”松向南越说喉头越紧,眼眶一阵阵发酸:“秦哥……”
“宋子京呢?”
秦砚语气淡淡,垂着眸子,面如死灰。
“宋子京结束了吗?”
松向南泪水忍不住,如决堤的河水涌出,他伸出手去探气息,可作为掌烛世家,他哪里需要探?一看便知。
他犹豫,要不要开口,谁知秦砚猛地出声,威压感砸在松向南身上:“说话!”
“宋子京已经……没气息了。”
松向南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随后立马开始对着他磕头:“对不起秦哥,都怪我能力不够,没照顾好大家,秦哥你罚我,你把我往死里罚,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
他话没说完,面前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再也撑不住,朝一旁倒去。
松向南慌了,立马爬起身扑向前:“秦哥!秦砚!”
秦砚晕厥前的最后一点意识,是听见松向南在叫他的名字,随后就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了好久好森*晚*整*理久。
久到他忘记自己身处何方,久到一切阴霾都被驱散。
久到他在梦里有了新的生活,父母没去世,松向南也依旧是承烛府的干儿子,只不过教他的人变成了秦家家主。
他们吃过饭,就在府里练习术法,松向南天资聪颖,很快就赶上秦砚,有时还得意洋洋,反过来教秦砚基础。
秦砚不恼,说如果没有自己,松向南必定是掌烛人,可惜败给了命格,失去了这种机会。
两人常常去临期,和许逢几人一同吃酒谈天,还是二楼,还是那个包间。
宋子京是来的最晚的,每次来都会带只烧鹅,特地分出一部分加辣,推到秦砚面前。
秦砚照单全收,在几人的哄闹声中将手伸下桌,牵起宋子京的手,十指相扣。
他们还会在雪夜里一同闲谈天地,谈着谈着两人就黏在一起,宋子京身上热热的,如同暖炉,叫秦砚永生难忘。
若是下雪,宋子京还会抬起头,眼睛亮亮地问秦砚:“道长,你爱我吗?”
“爱,从你走入我命格开始,直到魂魄消散。”
秦砚也认真回复他,眼里只有宋子京笑意盈盈的瞳孔。
他在等对方也给他一个回答,谁知宋子京笑了半天,猝然开口浇了秦砚一头冰水:“可是我不能爱你了。”
秦砚心口酸涩又着急,他猛地抓住宋子京的肩膀,语气生硬:“不行,宋子京,不行。”
宋子京笑得直不起腰,低下头去埋着头笑:“你回去吧道长,你该回去了,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秦砚心底里开始恐惧,他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却又不敢用力过度,只得跟着蹲下去,小心翼翼触摸宋子京的手:“不行,我要陪你。”
一片冰凉,刺得秦砚愣在原地。
宋子京没抬头,动作没变:“道长,我不后悔,若是有来世,我还要追着你走。”
秦砚的心如同被冰锥刺进,痛到窒息,他大口喘息,猛地睁开眼,这才发觉自己原来躺在床上。
缓缓坐起身,环视四周,这里是承烛府,是他的卧房,视线挪到床尾,那里正伏着一人,脊背瘦削。
他一动,胸口的伤就抽着疼,刚拧起眉,床尾趴着的松向南立马抬起头,见他醒来,眼泪喷涌而出:“秦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