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松向南都辗转反侧,总是觉得心里闷闷的疼,他经常这样睡不好,往往是半夜起来一个人转转,回来再逼着自己上榻睡觉。
这次不同,松向南从床上翻起身,猛地想起宋子京应该也会在,试探性在黑暗中唤了句:“宋子京?”
榻旁的床幔晃了晃。
松向南松口气,站起身拉开窗,猛地吸了两口,这才把堵在胸口的烦躁疏通下去些。
盯着窗外,他看不清屋外景色,只能窥见天上星光,不知站了多久,松向南这才回头,拉开门,坐在檐廊上盯着院落。
有风拂过,松向南知道宋子京就坐在他身旁,自顾自说起来:“还好他走的时候你没看见,要不然你哭的比我还惨。”
这里没有纸笔,宋子京的魂魄就那样安安静静听他讲。
“许逢和林听淮的事,我很久没过问,光是秦砚就能让我焦头烂额,现在想想,几个月之前的事就好像一场梦境,我实在没办法再面对你们。”
“明明说好做一辈子兄弟,偏偏我安然无恙到最后,你说我是该感谢自己命好,还是责怪自己天资平平?”
松向南笑了,笑着笑着停下来,抹掉眼角的湿润,站起身回了房。
宋子京看着熟悉的院子,他现在说不出话,只能依靠外界媒介。
原来做魂魄的感觉这样难受,整个人就好似被封在玻璃罐子里,失去了感官。
刚才听松向南说那些,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其实他早就出现了,自从秦砚醒后,他的魂魄就离了体,一直跟到这里。
承烛府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太熟悉。
曾经几人在这里洒扫,练习术式,还记得初次结下梁子,就在这个庭院,他玩闹,往饺子里包了块姜。
故地重游,人却不是那时的人了。
宋子京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偏偏瞧秦砚最特别,想了很久,可能是感觉。
秦砚这人太孤独了,哪怕是松向南在一旁跟着也总觉得好似有层雾一直将他包裹着,在宋子京的视线里,他是青灰色。
保持着该有的礼数,却从不与人亲近,直到两人那次打起来,气喘吁吁看着对方,宋子京这才窥见秦砚那副躯壳下面鲜活的灵魂。
他灵瞳子居然也有看不透的东西。
愈靠近,情感愈强烈,宋子京喜欢那副面孔为了他露出平日里不会出现的一面,就好似只有他们清楚,对方与众不同的一点。
想起秦砚泛红的耳根,宋子京抬头看月亮。
也许你不知道,走的时候我就在你身旁。
只不过我已经变成魂魄,注定无法和你并肩。
如果有来世,我要早点向你袒露心意。
松向南一夜没睡好,很早就叫宋子京跟紧他,一人一魂前往林府。
又是熟悉的白玉石阶,只不过这次守在台阶外的不再是林听淮,而是林家家仆。
见到松向南,家仆行过礼,福身询问:“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松向南回礼,语气客气疏离:“来找亲传大人,不知是否方便。”
那家仆愣了几秒,随后才带着歉意开口:“林公子闭关几月,恐怕是无法待客,您若有急事,小的可以去禀报小姐。”
松向南急忙答应:“好。”
不出多久,从那白玉石阶上迈下来一位红衣少女,背着佩剑,步履轻快。
一见松向南,林以宁立马扬起唇:“贵客,许久未见,成熟不少。”
松向南认出她是谁,连忙上前询问:“林听淮呢?还在闭关?”
林以宁视线淡淡扫过家仆:“府里讲,二位跟着我来吧。”
松向南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你能看见宋子京?”
林以宁笑着扭头,挑了挑眉:“我们林家专攻魂魄,怎么会看不出来?只不过宋子京这小子执念不浅,比较明显。”
两人一魂进到主厅,林以宁这才请他们坐下,准备了茶盏,细细给松向南讲来:“南镇一事过后,我哥带着许逢回来疗伤,没多久他就进洞闭关了,还不知道要多久,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松向南端着茶半晌没喝下:“闭关?是因为伤势?”
林以宁点点头:“是,林家后代在遇到生命危险时都会进洞闭关,将魂魄和□□养回来,我也不清楚我哥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我来时他已经不在府里了。”
她都这样说,松向南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朝林以宁笑笑,面露歉意:“是这样,林家的魂魄显形术,你看能不能用在宋子京身上,他这样看不见摸不着,我们也无法商量对策。”
林以宁这才将视线转到一旁的虚空中,盯了两秒,这才想起什么:“掌烛人不是死了吗?那他这魂魄怎么办?”
这正是最头疼的问题,松向南也在想该怎么办,要是不及时送走,恐怕以后的好几世都要没有灵瞳子。
松向南自知能力不够,但林家的除魂法与他们不同,恐怕是无法动用,因此他才来找上门,只求一道魂魄显形,只要能和宋子京流畅交流,就还有别的机会。
本以为林以宁会爽快答应,没承想她将头一扭:“不行,魂魄显形术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不仅如此,使用限制颇多,目前看来宋子京的魂魄无法消散,如果着急使用,很有可能造成负面影响,能不能进入下一世都难说。”
松向南听闻,几乎是要弹起来:“林家还有没有别的方式,能叫宋子京显形,你主意多,你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他魂魄安然无恙送到下一世?”
林以宁看出他的焦急,微不可察的叹口气,两人对着坐了半晌,一道灵光闪过,林以宁抬眸:“我想到一个人,只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却被猝然冲进来的家仆打断:“大小姐,府洞开了!公子他好像出来了!”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当即顾不上那么多,站起身就跟着家仆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