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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残香遇旧(第1页)

花房苦役如无底之渊,管事嬷嬷刻薄刁钻,刘宫女之流更是百般作践。魏嬿婉那份本已菲薄的饭食,常常如同镜花水月,便是有澜翠的好心,依然终日腹中空空。

东风渐软,园中草木悄然萌动新芽,万象更新之季,落在花房却只意味着更沉重的劳役。

那些名贵花草,如同主子们一般,格外娇贵难缠。培土须得松匀得宜,深浅有度,多一分则闷煞根脉,少一分则根基不稳;浇水更要掐准时辰,斟酌分量,多了沤根,少了枯槁;搬动花盆移换日光风雨处,更是如捧薄胎冰玉,稍有不慎,萎了一瓣,碰落一苞,便是劈头盖脸的詈骂并着克扣饮食的责罚。

花房诸人心照不宣,将那最磨人的活,一股脑儿推到魏嬿婉肩上。

管事嬷嬷只作不见,偶或踱过,浑浊老眼扫过她正侍弄的盆沿,鼻中哼出一声:“仔细些!这盆‘玉楼春’是娘娘心尖子上的!若有闪失,扒了你的皮也填不上窟窿!”

魏嬿婉像被钉死在了暖房深处,自晨光熹微至暮色四合,弓着腰,屏着气,用那早已磨破结痂,复又因冷水久浸而肿胀的手指,于盆中细细拨弄着腐叶、珍珠岩并特制香料的混合土。

汗透重衣,湿冷地贴在后背。饥火与劳乏交煎,她早已眼前金花乱迸。就连腹中那点空鸣都沉寂了,唯余一种掏心挖肺似的虚脱。

正自强打精神,指尖颤巍巍地压实最后一株‘醉杨妃’的根土,忽见一点昏黄灯火摇曳而入。

是巡视花房的公公。

“嗳哟!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儿磨蹭?”他用灯笼杆子虚虚点了点魏嬿婉,“瞧你这年纪轻轻的,手脚倒比那老树根还钝!这点子活计,竟耗到深更半夜?偷懒耍滑,也得有个眉眼高低!”

连日积攒的饥馁、劳顿、屈辱,连并这‘偷懒’的污名,轰然冲垮了魏嬿婉强撑的心堤。

她猛一抬头,泥污狼藉的脸上,一双因困顿饥乏而深陷的眼眸,盛满了再也藏不住的冤屈与绝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公公明鉴!奴婢不敢懈怠!实在是自晨至昏,粒米未沾…”

巡视公公如听了天大笑话,嗤的一声,鄙夷地上下刮了她两眼:“活计不完,自然没饭吃!这是宫里的铁规矩!难道还指望主子们巴巴地供着你吃喝不成?瞧瞧你这副丧气模样,磨磨蹭蹭,哭哭啼啼,能成什么器!”

“少在咱家跟前号丧!麻利点儿!培完土,把这些花儿——”灯笼杆子一划拉,指向数十盆重瓣芍药、姚黄魏紫,“都给咱家搬到里间暖阁去!夜来霜气重,若冻坏了一枝半朵,你有几颗脑袋抵得起?!”

数十盆花!盆盆沉重,需双手捧抱,轻移缓放!

“公公!几十盆…奴婢一个人…实在搬不动啊!求公公…”

“搬不动?!”他一步抢到跟前,灯笼几乎杵到魏嬿婉脸上,唾沫星子四溅。

“你搬不动,难道叫咱家替你搬不成?咱家是奉旨当差,巡察花木,不是来给你当牛做马的!宫里养你这等没用的废物作甚,连几盆花的力气都无,还敢顶嘴!”

尖刻的詈骂如冰雹砸下。

巡视公公见她面如金纸,摇摇欲倒,似也懒得再费唇舌,狠狠啐了一口:“晦气东西!紧着搬!搬不完,今晚就甭想睡!明日的饭食,也趁早歇了心思!”

暖房内霎时死寂,唯闻墙角水缸滴漏,嗒、嗒、嗒,敲在人心坎上。

灯笼的微光随着巡视公公离去迅黯淡,魏嬿婉僵立原地,一身气力都在这顷刻抽干,连颤抖都凝滞了。

腹中那掏心挖肺的空虚,手上破皮处火灼般的刺痛,连同那数十盆如山压顶的花木…,万般冤屈、绝望、恐惧,连同被碾入泥淖的尊严,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再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未出一声,只将身子深深弯折下去。

眼前是那盆刚被她耗尽心力培好土的‘醉杨妃’,娇嫩的花苞在惨淡月色下,冷冷俯视着泥淖中这团连悲声亦不得自由的微尘。

慈宁宫西偏殿外,数丛翠竹依墙而生,竿竿挺拔如碧玉琅玕,枝叶扶疏,筛下细碎的天光。

魏嬿婉随花房几个粗使宫女,捧着几盆芍药、海棠,垂屏息,沿着青石小径,行至院中。恰见福珈姑姑立于竹影之下,正凝神教导两位身着旗装、云鬓堆鸦的年轻女子。那两位女子面容姣好,身段窈窕,显是新近入选的秀女或是低阶嫔御。

“且住了。”福珈姑姑执着一柄素面团扇,虚虚点在当中一位的腰侧,“腰肢乃立身之本,贵在端凝,如青松临崖,不可——”团扇轻轻一压,止住了那女子无意识间微微的扭动,“不可轻摇慢摆!若失了稳重,便是轻浮妖冶之态!”

目光随即扫向另一女子的肩头,“双肩亦须持稳,如承玉山,不可随意耸动摇晃。行止坐卧,气韵皆在其中。记住,宫中行走,步步皆要合度,如尺量墨线,方显贵气天成。”

正此时,花房领头的宫女已觑准空档,领着众人屈膝行礼,声音恭谨:“请福姑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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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珈姑姑偏过头来,目光滑过众人,最后落在那几盆开得正盛的鲜花上,面上浮起一丝恰到好处的温煦:“何事?”

魏嬿婉心头猛地一跳,迫切地想抓紧一丝一毫的机会,忙微微抬高了手中那盆开得最盛的‘醉胭脂’芍药,抢先开口:“回姑姑话,这是花房新奉上的时鲜花木,花色鲜妍,特来为太后殿中添些春日喜气,愿太后凤体康泰,福寿绵长。”

福珈姑姑的目光在她脸上略一停留,又落回那盆娇艳欲滴的芍药上,唇角笑意深了些许,显是满意这花色的喜庆与魏嬿婉回话的伶俐周全。她微微颔,使了个眼色:“嗯,这颜色倒应景,看着也精神,太后见了定会欢喜。搁到廊下阴凉处去罢。”

花房众人忙不迭捧着花盆,依言轻手轻脚地往廊下挪动。魏嬿婉向来走在最后,脚步便有意无意地缓了下来。待转过一丛茂密的翠竹,她借着竹影遮掩,悄然侧身回望。

只见福珈姑姑已重新专注于教导,她亲自示范,莲步轻移,那身姿当真如她所言,腰肢端凝似青松扎根,双肩平稳如承玉山,行动间裙裾纹丝不乱,只有鬓边一支素银簪子的流苏,随着她极其克制的动作,在耳畔划出微小而庄重的弧度。

“手抬至此,指尖微蜷,不可僵直,亦不可软塌,腕要稳,意要恭。鬓边虚抚而过,如清风拂柳,不可着力,更不可当真触及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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