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嫌弃吗?我们这样的商户之家,表面看着富贵风光,底下藏着这么多的恶心事,这么多只顾自己的龌龊心思……”
沈棠很难说自己丝毫不介怀,只是合上他的眼睛,让他乖乖躺好。
“怀璟,你我夫妻,再也不必分你们、我们这样的话。别提商户不商户的,世间哪儿有尽善尽美之家……倘若人人都是君子,天下也无须圣人的教化了……”
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何况,你这般护我爱我,若我还要再埋怨,连圣人也看不下去的……不过,我的确有些想家了,咱们尽快回广陵,回自己家,好不好?”
祁怀璟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那就好。走吧……咱们回家……”
久未好眠,他边说边打哈欠……终于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
两日后,夫妻俩终于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因连日多雨,运河通畅,这次归家便改了乘船。
春末夏初,水岸宽阔,杨柳葳蕤,运河旁船只往来,络绎不绝。
渡口边,赵闻峥与祁怀璟临风话别。
“……等你们到了广陵,我们也该回老家了。这一别,只怕三五年再难重逢。大外甥,好生保重。”
“三五年?你在京中的珠宝铺子,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赵闻峥憨憨一笑。
“别提了……我觉得自己也不是做生意的料,趁着没赔本,还不如关了铺子早些回老家,做些正经事……”
“哦……什么正经事?”
赵闻峥正要回话,忽然听到一个清亮的男声。
“沈姑娘!”
两人齐齐回头,却见远处的柳亭下有一个高瘦的少年人,刚跃过亭子栏杆,快步朝沈棠那边走。
沈棠正立在岸边,临水远眺,闻声回头,瞧见这少年走到跟前,也又惊又喜。
“谢……谢公子?”
这少年长眉秀目,清隽斯文,蓝袍玉冠,因走得快,尚且有些喘息。
“果真是你,我远远瞧着像,险些不敢认!沈姐姐,你……你成婚了?如何来了京城?沈夫子近来可好?”
没想到,竟在京中遇见爹爹教过的学生,他乡遇故知,沈棠也觉得欣喜。
“爹爹一切都好。我这次来,是随着夫君进京探亲……”
她一边和这少年叙旧,一边给他指了指远处的祁怀璟。
两人远远对视,少年人灿烂一笑,朝他拱了拱手。
祁怀璟不冷不热,还了一礼。
“这家伙是谁?如何认识沈棠?”
赵闻峥瞧着那少年,嘴角弯起一抹微妙的笑容。
“我说伙计,你连他都不认识?他也是广陵人,姓谢,名聿铄,去年刚从你们广陵城的学政院考入国子监,万里挑一的读书苗子——大约是你老丈人的得意门生。”
这倒合理,祁怀璟却听得心里不痛快。
沈姑父的得意门生……保不齐曾是老丈人中意过的乘龙快婿。
他斜倚在渡口的栏杆上,一眼不错地盯着两人叙旧,语气懒散,却遮不住满怀的醋意。
“哦,读书人啊。读书人可不容易,十年寒窗,忙活到头,也不过一年几百两的俸禄……”
赵闻峥的笑意越发微妙了。
“你……果真不认识他?”
“不认识。奇怪,你怎么会认识一个读书人,还知道的这么清楚?他去你家珠宝铺,给什么姑娘买过簪环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