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面对自己父皇的服从与隐忍,在面对叶寒这么一个近乎同龄少年时,太子稳重而锋利。
他到底是景熙帝的亲子,是按照下一任帝王培养的储君。
他冰冷地用了刑,对叶寒逼供,终于从叶寒口中审出许多,包括他和阿妩年少时的种种,他们的亲事,以及阿妩父兄的下场。
至于叶寒和阿妩的这次私奔,叶寒也终于说了实话。
景熙帝站在地牢的阴影中,眼睑垂着,整齐修长的指尖缓慢地摩挲着玉扳指。
叶寒狼狈地匍匐在太子面前:“草民如今说的都是实话,草民本为东海渔民,和宁阿妩有过婚约,因知道她已为皇贵妃之尊,草民便心生愤恨,想着怎么也要讹诈她一笔银子,所以草民趁着前次进宫做道场,偷偷寻到贵妃,要求贵妃跟着草民离开,不然草民便要将贵妃昔日种种说给皇上听。”
太子沉声道:“所以在你的威胁之下,皇贵妃娘娘便离开宫廷,随你而去?”
叶寒:“也不只是因为这个,草民知道娘娘牵挂父兄,所以故意编造了娘娘父兄的消息,娘娘心忧家人,果然上当,要随草民去寻找父兄。”
他想了想,又道:“草民还要娘娘务必带一些细软,这样才好寻找父兄。”
说到这里,他红了眼圈,低声道:“这些事,皇上英明神武,一查便知,草民刻意接近娘娘,诱骗娘娘,这是再瞒不过的,草民不敢隐瞒,愿意认罚。”
太子又细问了叶寒许多,叶寒这次再无抵赖,全都招供了。
站在暗处的景熙帝走上前,无声地盯着那个匍匐在地上的少年。
因为遭受了刑罚,他的腿上都是血,瑟缩地躺在稻草中,狼狈而可怜。
景熙帝扯唇,嘲讽地笑了一声,走出牢狱。
片刻后,太子也跟随景熙帝走出去。
景熙帝略偏首,垂眼,眼角余光扫过太子:“你怎么想的?”
太子皱眉:“他最先的供词太过荒谬,母妃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逼迫他?又有什么手段逼迫他?可见他为了活命,不惜将一切过错推给母妃,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罢了。”
景熙帝:“然后?”
太子:“如此儿子一番逼供,他才终于吐出真言。母妃是被逼的,她性情单纯,一心牵挂出海的父兄,如今听得消息,关心则乱,便被这卑鄙小人利用了,想必她也是迫不得已。”
对于这个结果,他本该是满意的,可是不知为何,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景熙帝看都不曾看一眼儿子:“对于这个叶寒,你怎么看?”
太子听这话,垂下眼帘,略犹豫了下,道:“依儿子看,此子不过贪生怕死之辈,先是想推脱责任,撇清罪过来保全自己,如今在严刑之下,知道抵不过,不得不认了。”
景熙帝轻叹了一声,笑了。
太子愣了下,他在父亲的这声笑中,感觉到了窥破一切的情绪。
这让他心底涌现出一些狼狈。
景熙帝:“你生怕朕恼了她?”
太子微吐出口气,含糊地道:“父皇,这次的事,也不能怪她,她只是被吓坏了,她……”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
阿妩确实和那个男人私奔了,这是事实。
景熙帝深深地看了一眼儿子,他在担心,在求情。
“墨尧,她哭着跪在朕的面前,为她这位竹马求情,要朕放过他。”
他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太子无声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景熙帝:“所以朕一直想知道,凭什么?”
他冷冷一笑:“可是现在朕知道了。”
说完,他迈步离开。
太子望着景熙帝的背影,回想这几日审讯叶寒的种种,心便咯噔了一声。
其实他已经察觉到了,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他下意识忽略了。
现在,父皇的言语让他明白,他确实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