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带回我,他的“女儿”,自然也不会放过阿姐,他的“妻子”。
为了“劝回”阿姐,他几乎发动了村里所有的男人。
其实大家都明白他因为什么才跑路,也知道为了还债我们有多难过。大门上用鸡血写成的大字至今仍有痕迹,那段时间甚至没人敢走我们门前的道路。
可是如今,他们仍然乐于攻讦她,唾骂她伤风败俗,指责她恩将仇报——他可是帮她办了亲妈的后事啊,不报恩便算了,怎么有脸跑呢?
其实阿姐是能离开的。
那天,我被他带走的那天,她可以走的。可是她没有。
因为我们约定过,要一起走。
她留下来,等着我逃出来,等到的却是气势汹汹的村民们,将她带回地狱。
像我这样的人,除了当别人的累赘,还能做什么呢?
妈妈如此,阿姐也是如此。
你们为什么要在乎我呢?我是他的女儿,我身上带着他的基因、流着他的血脉。你们为什么不厌恶我呢?
为什么……要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美好呢?
-2012年1月8日-
阁楼冷得像冰,很久没晒过的薄被散发出浓郁的霉味,我裹着它,觉得自己像一只长了霉的橘子,在阴暗中暗自腐烂。
楼下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我紧捂住耳朵,用后脑撞击墙面,以晕眩抵抗心尖的剧痛。
月亮好圆啊,光透过窗缝,连地面也在反光。
活在阴沟里的我们,怎么配拥有这样明亮的月华呢?
-2012年1月10日-
天气很好,但再暖的阳光也驱不走内心的寒凉。
表姐来看我,隔着上了锁的大门,透过门缝看见我眼底的乌青,她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了吗。
我当然没事,我没有被打,也没有挨饿,受到的最大的委屈也不过是被子没法抵挡夜里的冷气,打了几个喷嚏,流了些鼻涕。
我很好,真的很好。
我只是……该认命了。
-2012年1月20日-
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雨,外头的路被冲垮。过年期间,没人修,不知要坏上多久。
他被迫留在家里,坐在火塘边,一根一根地抽着烟。
我在网吧打工,认识了很多烟的牌子。他抽的已经是中上等了。
他哪里来的钱?我问过阿姐,他们把她带走时没有发现她的存折,他用的不是阿姐赚来的钱。
这些时间他在外边都做了些什么?他又为什么要回来?
我对此一无所知,并且明白哪怕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他变了,笑得比从前多了许多,但眼里总透着狡诈。
如果说过去的他是一头熊,直来直往,只顾自己爽快,没钱了就要,不给就打,那么现在的他就是豺,会表面关心阿姐,话里话外却都在问她有没有藏钱,警告她不准动歪心思。
-2012年1月31日-
路还没有通,因为早已习惯了和阿姐相伴,和他共处的时光变得格外难忍。
-2012年2月8日-
他已经不常去赌了,喝酒也变得节制。我当然不觉得他是改好了,可是他究竟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