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善美人倒也大方,二话不说就将笔墨借给了她。趁这时机,云涡看到她手中黄草纸上,居然用娟秀小楷写着“月锦”二字。
“你就是月锦?”云涡失声问。
面善美人意外地问:“你认识我?可我看你眼生的很。”
云涡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先把自己胡乱拟的一个名字写在黄草纸上,然后才拉了月锦的手道:“我虽不认识你,但我觉得这名字和我有缘的很!月锦姐姐,你来这月老观是为了什么呀?”
月锦温柔一笑:“自然是求姻缘了。”
“能娶到月锦姐姐这样温柔美丽的,必然是个有福气的公子。”云涡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找到月锦,激动得心头乱跳。不过,她也有一丝疑虑。月老明明说月锦是个独一无二的美人,可面前的人美则美矣,并不是特别出众,姿色只能算得上中上乘。
一丝愁绪浮上月锦的眉头。她哀道:“妹妹有所不知,我生在小门小户家,这几年家道中落,也是个给人做续弦的命。亲事去年就定了,我与相公也一见钟情,可一到办婚事,不是发洪水,就是遇上相公抱恙,亲事就这样耽搁了。”
“那怎么行,再寻一门好亲事呢?”
“行不通的。我父母也提过这个,可我已和段郎海誓山盟,怎可违约?”说到伤心事,月锦开始抹眼泪。
云涡寻思着,既然月老都让自己给月锦牵一段正缘了,那就说明她这个段郎绝对不是良人。她定了心思,对月锦恭恭敬敬地道:“姐姐,有一言,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但说无妨。”
“人生在世,不过几十载,犹如过眼云烟,幻海沉浮。”云涡慨叹,敦敦劝道,“你和段郎虽然情投意合,但看上去是个有缘无份的,不如早些放手,我给月锦姐姐牵一段绝佳姻缘。”
月锦顿了顿,问:“绝佳……有多好?”
云涡一指不远处看守马车的景宸:“看到那位公子了没有?我要介绍的人,比他还要俊俏上一百倍。不仅人温柔,腰万贯,还专情得不得了,只想觅得一位温柔佳人。”
“有这么好?”月锦半信半疑,“可那边那位公子,已经是人中龙凤了。”
云涡生怕月锦看上景宸,索性道:“当然!那位公子,给我要给你介绍人提鞋都不配!”
也不知道景宸是不是用了千里耳咒。总之,云涡话音刚落,就看到景宸往这边恶狠狠瞪了一眼。
月锦摇头:“谢妹妹,可我心里只有我的段郎。莫要说有缘无份的话,这月老观会应我所求。”
云涡一口血闷在胸口,颤巍巍地答:“那……好……”
都说凡人眼拙,可不是么!一个正牌的月老徒弟站在眼前,她不肯信,非要进这冒牌的月老观里求姻缘!
云涡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让月锦对那个段郎死心,忽然听到月老观里又飘出来两张黄草纸。
美人们雀跃道:“出来了,出来了!”便争先恐后地将黄草纸抓在手中。
她上前一看,那黄草纸上分别写着自己和月锦的名字。美人们见状,失望地将黄草纸丢开:“不是我们,看来该打道回府了。”
月锦倒是很高兴,对云涡道:“玉梭妹妹,咱们两人被女冠选中了!”
玉梭就是云涡拟的假名字。云涡扯了扯嘴角:“是……”
“妹妹来求姻缘,是为了那位公子吧?”月锦望向景宸,“看上去真是男才女貌,姐姐在这里先恭喜了。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障碍,月老观的女冠都能帮你们化解。”
她说得那样笃定,连带着云涡也发愣了:莫非这月老观真的如此灵验?
就在此时,月老观门嘎吱一声,开了。
云涡和月锦踏进观门,只听身后轻响一声,观门重新关上了。她开始四处打量,只见院子里栽满了桃树,树枝上的桃花灼灼开放。
如今已是金秋九月,这里的桃花居然还在开放,这绝非常态。此时天色已经黑透,观宇里的廊檐下早早就点了红灯笼,在这样的夜色里显得静谧诡异。
云涡不知怎么,心头就涌起了一股惧意。
她以前心大,跟着景宸披荆斩棘,什么情妖情魔没见过,从来不知怕字怎么写。可如今站在这陌生的土地上,她却害怕起这个未知的敌人来。
月锦似乎感受到她的恐惧,轻轻攥住她的手:“玉梭妹妹,别怕,听闻女冠是个很好的人,咱们说出所求就行。”
云涡勉强笑了一下,跟着月锦走进观中。
观中供奉着一尊月下老人的金身塑像,一排蜡烛在塑像前静静燃烧着,将这个庙堂照得通明。一名女冠从塑像旁走出,让两人先上香磕头,再投了香油钱,之后才和颜悦色地问:“两位就是玉梭姑娘和月锦姑娘吧,所求什么姻缘呢?”
月锦不好意思地看了云涡一眼:“玉梭,你先说吧。”
“不,你先说,妹妹不急。”云涡低眉顺眼地谦让。她用眼角扫了那女冠一眼,发现那女冠也是一个美人,双眼含烟,尖媚下巴,眉心里一颗朱砂痣尤为鲜红。
可惜一身青色道服,掩去了她三分风华。
月锦道:“小女子去年已经和城西的段家结了亲,可是总成不了婚。求女冠给指点一二,让小女子早早进了段府才好。”
说完,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女冠道:“先来求一支月老灵签吧。”她将签筒往月锦面前一推。月锦接过来,放在手上摇晃。
叮咛一声,一根签掉落在地上。月锦捡起一看,顿时面白如纸。
云涡凑上前一看,那是一根下下签。签文是:
浣溪沙女美无双,媚至吴王国破亡。
最恼东施效颦笑,山鸡岂可胜鸾凰。
“女冠,这是什么意思?”月锦声音颤抖,“可是说我和段郎此生再无可能了?”
“签文说得已经很明白了,‘最恼东施效颦笑,山鸡岂可胜鸾凰’说的是,段郎心中已有所爱,你还是去和别家结亲吧。”女冠微微叹息一声,“我看月锦姑娘年轻貌美,定能攀上一门好亲事,何必要跟了这个姓段的。”
“是啊,以姐姐的资质,定能有一段美好姻缘!”云涡只恨自己只长了一根舌头,恨不得立即说服月锦,“姐姐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保证你能觅得如意郎君。”
月锦只默默垂泪,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