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厌携陆春生和宿星离开都督府,关朗敛了笑,同郁青和庞蒙进了正厅。
闻人奕背对着他们,立在楹窗处,夜风袭来,他粗犷的后背竟有几分萧瑟。
郁青走上前:“都督,方才在后院属下特意摸过他们的马肚,都已喂过草料,不像是傍晚才进城的样子。”
关朗点头:“陆春生吃饭时露出鞋底,鞋底上的泥是赭红色黏土,卫家有一块黏土地,是给卫夫人捏泥人消遣时间用的,看成色八九不离十,他们应该去过卫家。”
庞蒙附和:“我已着人问过守城护卫,他们的确在傍晚时候出现在城门口,与驿卒取了信,复又进城。”
郁青纳闷:“什么信?”
庞蒙摇头:“撕得粉碎,拼凑不齐。”
闻人奕转过身来,看到案上未喝一口的茶水,若有所思,沈厌今日过来,绝非单纯拜访长辈,字里行间仿佛在试探什么,甚至屡次提到大婚当日,还提了几句秦栀。
“你们近日可有给丛丛写过信?”
三人彼此看了眼,俱摇头。
闻人奕没有花太长时间思考,询问了几句,便开始查看唐岛湾沿岸的军防排布,水匪蠢蠢欲动,水患矛盾加深,如今虽有驻军压制,但随着天气转凉,海上风浪也越来越大,倭寇屡次三番尝试越界,抢劫,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仗,他都已回禀朝廷,也将自己的兵防布置呈交嘉文帝,期待尽快得到批复。
但奏疏连上三封,至今没有回音。
在此时沈厌来到青州,会不会跟此事有关,闻人奕有些疑惑,既要派人前来勘察,也不该是武德司指挥使,难道沈厌当真不是为他而来?
卫家,武德司,嘉文帝,这三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闻人奕不想将精力浪费在此等琐碎上,“庞蒙,你盯一下军械库要的弓弩,火器。”
“是。”
“关朗,登州沿岸征造的船只可有消息?”
“基本上都已下水试载,加上弓弩火器,每船大约可乘一百左右兵勇,总计二十六船,可乘两千六百多人,如今船只全都停靠在唐岛湾,只待都督号令。”
朝廷迟迟不给批复,闻人奕不懂嘉文帝在犹豫什么,时机就是战机,晚一日甚至是一个时辰都有可能化主动为被动,海上作战充满了不确定性,天气风向尤为重要,其次是朝廷持续不断的补给,自然是决定这场战争能否□□的必要条件,且不提为了海战他们训练了多久,北方水军本就薄弱,此番要打,打的是士气,是看似进攻实则自卫的防御。
闻人奕再次提笔,同嘉文帝陈清事实,禀明唐岛湾一带形势迫切,亟需一场振奋人心的胜利来震慑倭寇。
“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是。”郁青接了信,转头便往外疾跑。
不能再等了,天时地利人和,太史局都测出九月唐岛湾风向适合乘风破浪,若推到十月或者冬月,变数太多,作战困难,补给上也会加大损耗。
沈厌离开都督府后,又去了趟卫家,待到半夜离开。
翌日天刚亮,城门打开,沈厌折返京城。
秦栀却是没想到他回的这样快,原以为还得耽误半个月,故而尚未自从秦家搬回,而且沈厌归来时,她和母亲还有秦熙都在二房吃席,卫戍阔也在。
沈厌与秦家各长辈揖礼,二房趁机道了谢,还想攀附几句,沈厌便招手将卫戍阔喊出门,两人单独谈话。
“这,能行吗?”卫戍阔神色为难,瞟了眼沈厌,又转头看向远处的膳堂,“瞒着嫂嫂,我心里不大安稳。”
沈厌轻轻掀起眼皮:“你有什么不安稳的?”
卫戍阔:“袁光霁可是嫂嫂的大表兄,之前他刚到青州赴任医学博士,你还特意送了我爹两把好刀,托他照顾袁光霁来着,此番青州城要有这样大的变故,外人也就罢了,难道一点都不透露给嫂嫂吗?”
依着卫戍阔的意思,好歹让嫂嫂知会下袁家人,让袁光霁兀自当心,青州真要乱起来,少不得是会出人命的。
沈厌笑:“公是公,私是私,我从来都是公私分明的。”
“可嫂嫂帮我牵了根姻缘线”
“那是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是因为你,不必自作多情。”
“日后嫂嫂怨我,你得帮我说话。”
“放心,我自然知道谁亲谁远,
该帮谁不该帮谁。”
这话卫戍阔起先听了没觉出不对劲儿,待人都走了,慢慢回味过来,不由暗骂,沈厌真是个奸猾狡诈之徒。
多日不见,按照沈厌的惯性自是少不了一场床笫间的厮磨,干柴烈火,一点即燃,闹了得有两个多时辰,期间秦栀还喂他喝了一碗参汤,自己也得空伏在案上喘气。
“喜欢我的身体吗?”沈厌托着她,缓缓地落,缓缓的问。
秦栀发丝濡湿,诚实的点了点头:“特别喜欢。”
说完,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亲他手指。
他笑,“喜欢我的侍奉吗?”
秦栀脸红,但还是点点头:“你到青州是办公务去的,怎么还有空琢磨这些。”
“夜里睡不着,便总想你,想的多了,就更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你。”他想起什么,从床上下地,赤着脚去到外头,再进来时,手里拿着个小匣。
“给我带的礼物?”秦栀打了个哈欠,很是自觉的伸手。
沈厌笑意更浓:“是,还望秦四姑娘喜欢。”
秦栀坐起来,胡乱扯了条薄罗衫子裹在胸前,弯腰拿开盖子,愣了下,抬头看沈厌。
“这是什么?好奇怪的东西。”
匣中铺着红绸,上摆几样物件,都是用极好的玉石雕琢,看起来形状有些古怪,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