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小心翼翼地问玄晖:“敢问魔神殿下,月神殿下是何时昏迷的?”
玄晖凉飕飕的眼神又飞过来,云浮这次却顶住了,没有腿软也没有后退,玄晖定定盯了她几息,才开口道:“半年前。”
好家伙!竟然那么早就出事了,玄晖竟然撑到现在才去天庭找珑渊,看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云浮又斟酌着问:“那么这半年来月神殿下是一只昏迷吗?这期间她是否有受到什么……病痛折磨?”
玄晖冷道:“无。”
不应该啊,难道因为瑶殊是上神,所以连人魂也奈何她不得?也不对,就连珑渊都曾被人魂重伤过,瑶殊修为不及珑渊,又怎能安然无恙?
云浮再问:“也无其他症状?”
玄晖已经不耐云浮的询问,看她的眼神越发阴冷,那股熟悉的畏惧感再度席卷全身,云浮有些扛不住了,没忍住后退了一步:“我、我只是猜测月神体内是否真的有人魂……”
玄晖收回目光,示意云浮说下去,云浮这才小心翼翼地接着道:“殿下也知道,我与陛下一直在寻找散落的人魂,先前到了人界,我曾被人魂附身,也见过被人魂附身的凡人,无论是我还是那些凡人都饱受人魂折磨,不是遭受神魂撕裂之苦,就是陷入梦魇被带到人魂的回忆中,如果月神只是昏迷而无其他异样的话,在下也不敢确定月神是否是因为人魂而变成这般模样?”
云浮说完后魔宫之中阒寂无声,玄晖坐在椅子上半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云浮觑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再冷冷地瞪着自己,才壮起胆子打量殿内之景,虽说这魔宫几乎是照着月寒宫一丝不差复刻的,但毕竟是在魔界,守在殿内的都是身穿黑纱,妖娆袅娜的魔女,而殿外就不用说了,几个魔兵的长相那叫一个千奇百怪。
云浮忽然有些感慨,当年玄晖败给珑渊,带着瑶殊来到魔界后,珑渊虽然不说,云浮却知道他被亲近之人背叛,沉郁了很长一段时间,云浮还有些不忿,觉得玄晖和瑶殊倒是潇洒,却留下珑渊一人孤零零的在天界。
现在看来,玄晖和瑶殊怎么说也是天界上神,尊贵无比,却窝在这不见天日的魔界,整日面对这些面目可憎的魔物,还真有几分让人……同情。
“殊儿她……”
玄晖忽然开口,云浮立刻回神,作洗耳恭听状,只听玄晖道:“殊儿是在昏迷之前出现的异常,她有孕之后忽然变得……”玄晖不欲将太多隐情告诉云浮,只言简意赅道:“爱憎分明。”
云浮瞳孔一缩,中枢!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为天魂、地魂、人魂、七魄为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其中枢一魄主心智,乃人之爱恨所在。
仙考时出现的人魂云浮没有亲眼见到,但一缕孤魂能在天界游荡而不被仙气所伤,应该是天魂无疑,那么余下的就是天冲和中枢二魄,如果瑶殊体内真的有人魂的话,应该就是中枢。
而瑶殊变得反常,想来便是受人魂影响放大了心中的爱恨喜恶,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或是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却不知是何原因陷入了昏迷,毫无反应。
若真是这样,要将人魂从瑶殊体内剥离,还非得要青玉莲不可,可是刚才玄晖和珑渊打架的时候伤到了青玉莲,花瓣都出现了裂纹,珑渊若真的将它摘了下来,青玉莲还能活吗?
不对,她为何如此笃定珑渊会愿意用青玉莲来救她……
“你问了这么多,还没告诉本座你要如何帮助殊儿?”
虽然玄晖坐着她站着,玄晖看她的眼神依然是轻慢又不屑,且眸中含着沉沉的威慑,但云浮不在意,除了瑶殊以外,玄晖估计看谁都这模样。
办法自然是没有的,一来她已经将阴阳镜还回去了,无法查验瑶殊身上是否真的有人魂,二来她也没有青玉莲,连玄晖都没有办法,她又能怎么样。
不过云浮当然不能说自己不行,否则玄晖会让她死得很难看,于是云浮鼓起毕生的勇气,壮起胆子跟玄晖忽悠道:“人魂上身,虽说用青玉莲可以分离魂魄,但期间被附身者必定会遭受人魂撕裂之苦,痛不欲生,月神殿下已有身孕,如果直接将她放入青玉莲中,不仅月神会饱受折磨,腹中胎儿也会十分危险,所以在拿到青玉莲之前,还需要一样东西。”
说到这里云浮停顿了一下,等着玄晖询问她,此时此刻,她只想尽量拖时间,只要玄晖问她需要何物,她就会告诉玄晖需要去昆仑山寻雪魄莲,昆仑山路途遥远,就算是玄晖亲自前往,短短几天也无法返回,她也可以拖一拖时间。
然而玄晖听完她的话,淡定地摊开掌心,一朵洁白无瑕的雪魄莲便浮在他的掌心,泛着莹莹的光。
完了。
云浮咽了一口唾沫,尴尬地讪笑道:“原来魔神殿下已经去过昆仑了……这雪魄莲便是小仙想要说的东西,只、只需在进入青玉莲前让月神殿下服下便好……”
云浮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低如蚊蚋。
玄晖悠悠起身,面带失望地叹了口气:“真是废物,本座竟会相信你说的话,”他慢慢朝云浮走近,“你放心,珑渊来之前……”
轰隆——
偌大的魔宫剧烈晃动起来,一时间纱幔飞舞,星河倾覆,殿内屏吸静默的魔女们开始惊惶起来,却碍于玄晖不敢高声惊叫。
玄晖无暇顾及她们,甚至都没空找云浮麻烦,瞬息间移到瑶殊的玉榻边将她护住,云浮则抓紧机会疾步退到魔宫门前,暗道好险,差点又要被玄晖咔嚓一次。
云浮本想趁此机会逃出魔宫,然而她的法力早已被玄晖封印,魔宫外魔物万千,未必就比魔宫之内安全,干脆就等在门口见机行事。
玄晖渗人的笑声从内殿传来:“来的真慢……”
云浮心砰砰直跳,珑渊来了,她又开始紧张起来,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觉。
这时远处有一个神色慌乱的魔兵跑到魔宫,没有进殿,而是在宫门外跪下,朝里面禀报道:“魔尊,魔界靠近天界的一角塌了,您布在魔界外的结界被一股巨力击碎,有人闯入了魔界……”
这魔兵话还没说完,云浮就听见一声细微的声响,魔兵脖颈上出现一道血线,先是有黑红色的血珠渗出来,然后慢慢地,那颗丑陋的人头便滑落到了地上,脖颈上是一个平滑的伤口,别说云浮,就连魔兵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咽了气,死不瞑目地睁着眼睛瞪着云浮。
魔兵身后,珑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中丹曦金芒闪烁,素来清冷潋滟的莲花眼染上一丝血腥的红,在看到云浮的一瞬,眸中的红色越发深浓。
云浮乍惊乍喜,正要奔到珑渊身边,一只手自身后探出,漫不经心地搭在她的肩上,轻而易举制住了她的动作,原来不知何时玄晖已经来到了她身后,再次将她挟为人质。
玄晖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在云浮身后响起:“兄长将莲花带来了吗?”
云浮只觉汗毛直竖。
珑渊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目光凝在云浮身上,那眼神太复杂,似是蕴含了千言万语,又似乎冷寂无声,云浮甚至忘了身后玄晖的威胁,只沉默地与珑渊对视,心中的火星窜出一簇火苗,噗噗跳动。
珑渊来到云浮面前,摊开掌心,碗口大的淡青色莲花浮在掌心。
那一瞬间,云浮眼眶酸胀,差一点就落下泪来。
玄晖发出满意的轻笑,刚要伸手将莲花拿走,珑渊掌心一收,丹曦剑抵上云浮肩头那只手:“放人。”
玄晖这才施施然收了手,云浮几乎是朝珑渊扑去,珑渊毫不迟疑地揽住她连退数步,直到离开玄晖的威胁范围才放开她,低头仔细地将云浮打量了一遍,问:“可有受伤?”
声音平静,却似极力压抑着什么。
云浮定定望着珑渊的眼睛,一直望进漆黑的瞳仁深处,似乎想要从中寻到她所希冀的东西,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心下微微有些失望,面上却镇定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