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的烤章鱼被端上桌,林杳眠放在桌布上的手机却响起来,她看到来电人的名字,顿一下才说:“我先接个电话。”
默默在心里祈祷不要出什么大事,但如果PM在休息时间联系她,祈祷不会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肯定是有严重事故发生了。
很快,林杳眠看见坐在对面的宋淮靳也接起电话,他的表情变得冷淡,虽然没有像她皱眉,但林杳眠确定,他们当下和不同的人沟通一定是同一件事。
两个人挂断电话,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我要回公司。”
宋淮靳率先笑了笑:“我先送你过去。”
开车的路上,他带着蓝牙耳机不停和手机另一端交流。
林杳眠则在手机上查看如同雪花般飘进邮箱的邮件,每一封邮件都被抄送给全公司。第一封邮件最简短直接,要求所以人停止周末休假,立刻回公司讨论应对方案。
社交媒体上也弹出最新新闻的简报。
某家顶级投行涉嫌百亿美元财务造假,美国证监会已着手立案调查。
林杳眠看眼时间,距离下一次开盘还有四十个小时。她好好睡一觉的愿望又破灭了。
“我安排一个司机在楼下待命,联系方式我稍后发给你,要是你想回家随时联系他。”宋淮靳取下一边耳朵的蓝牙耳机说道。
林杳眠想叮嘱几句“别熬夜”之类的话,毕竟他大病初愈,但如此严峻的形势面前,这种话说了也是白搭。
最后她只说:“注意休息。”
宋淮靳弯下嘴角:“你也是。如果下周六太累的话,我告诉Grace我们不去了。”
“看情况吧。答应了别人又放鸽子不太好,我看我们公司下周六愿不愿意放人,如果情况好的话。”林杳眠关上车门。
隔着厚重的玻璃墙,基金经理高昂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那些电话打给了世界各地的交易员。楼层会议室始终被占满,林杳眠在的量化团队不得不临时挤在楼层的角落开会讨论方案。团队面对的风险很现实,假如亏损严重,事件过后等待他们的大概是解散和裁员。
他们预估亏损时用的单位是上亿级别的,林杳眠一晚上已经听麻木了,那些数字仿佛空气一般直接蒸发了。但机会和危机永远共存,历史上有过对冲基金在金融危机狂揽上百亿美元的先例。
快到早上六点,林杳眠获得片刻的喘息机会,她准备回去洗个澡,睡上三四个小时再回公司报道。
走进公寓的一刹那,她觉得仿佛过去了一整个世纪。那些小船依旧停在安详的维多利亚港湾之中。她以前只来过几次,公寓内的细节构造早就在记忆中消褪,没有改变的装修风格和他本人一样冷淡。
林杳眠拿着毛巾和睡衣去主卧的浴室洗澡,很遗憾并不是所有的细节都被忘了,那些热烈的片段不合时宜地跳进她疲惫不堪的大脑。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热水喷洒而下时他好听的喘息,他年少时肌肉的形状,和不知节制的恶劣习惯。她拼命想把那些画面从脑海中排
挤出去,但无疾而终。
最后的结果就是林杳眠洗完澡出来,明明累得要死,但高强度运转了几乎整天的大脑还随着惯性在转,她一点也睡不着。
卧室的门拧开,宋淮靳看见躺在床上睁着眼的人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我吵醒你了吗?”
林杳眠摇摇头,勉强笑了下:“累过头,睡不着。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
“我也以为你不会回来。”宋淮靳脱下西装丢到一边,“你们公司情况还好吗?”
“具体结果要等周一开盘了才知道。”
宋淮靳快速冲了个澡,同样忙了整夜,他的眼下带上淡淡的乌色,没有像平常一样往她怀里凑,只是安静地从背后抱着她。
林杳眠侧躺着,视线范围内是那个毛绒绒的奇形异兽,她已经盯着这个食梦貘看了一个多小时,思绪万千。在精心保养下,这么长时间过去,玩偶依旧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和他一样蹭她的手臂。
“我以为你把它丢了。”
这个认知是她回京大参加毕业典礼后开始产生的,她收拾毕业行李才想起她的大学课堂笔记落在他家。当时他的态度让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和她相关的东西都会被清除出他的生活。
直到他哭着控诉这个只存在传说中的动物一点用也没有,她才发现既往的那个认知是错误的。
“没有丢。我带它去了波士顿,后面带回了港岛,我走到哪儿都带着。”
宋淮靳不愿意承认他在刚分手的前两天产生过这种想法,他同时付出了行动,把公寓中所有和她相关的东西一股脑收拾了出来,扔进垃圾桶的前一刻,他停下手,发现了更可悲的事实。
其实剩下的东西中大部分是他送的、她连拆都没拆开、毫无联结的礼物。那时候他肤浅地买过很多华而不实的礼物,她唯一一只戴着的只有那条手链,她一起留给了他,她带走的只有原本属于她的物品。
同时,宋淮靳也发现了她不小心遗留的东西,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纸质笔记,写满眼花缭乱的数学符号。愤怒之余突然生出一丝惊喜,他知道林杳眠对学习有多看重,所以她肯定会回来找他索要这些纸张。
他抱着希望等了很多天。
但很可惜,她没有。
最后宋淮靳没有办法,特意嘱咐搬家团队的负责人,把这些东西单独用一个运输箱封装好,运去美国。
他和运输箱中的玩偶、手链和学习笔记,还有很多礼物一样,彻底被她抛弃了。
他如果再把这些东西丢掉,无异于也抛弃了自己。
在波士顿的夜晚,他偶尔会翻出那些笔记,其中有一些他已经能看懂了,但大部分仍然不行。横线纸上的一行又一行的公式像他在那段关系中失职的映射,他只看到她的一部分,没有更深入地去了解关于她的更多。
难怪宋荷珠拧着他去心理医生的路上说:“Lucas,这件事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
林杳眠不知道为什么宋淮靳的情绪变得激动,他强势地扭过她的头,白皙的牙齿抵在她的嘴唇边蹂躏,他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过了很久,宋淮靳放开她,头贴在她的胸前,突然说:“你以前都没有告诉我,你那么厉害。”
他的睫毛挡住视线,林杳眠从上方看不清他眼睛的亮光。
她一头雾水。如果表情包在现实中也存在,她现在头上应该有一个懵逼的巨大问号。
“我有次在搜索引擎搜了你的名字,我知道这种办法很蠢,但我当时没有其他办法知道你的消息,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搜了下。然后我才看到当年的新闻,你是你们整个省的第一名,还看到了你高中时候的照片。后来我一个朋友说,全国最厉害的学生都在你们班。”
宋淮靳突然换上自嘲的语气:“你看,当时你还是我女朋友,但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每天跟你闹别扭。”
“前两年我回港岛开始接手公司才知道当初被送去京大的意义,那些合作伙伴听到我是京大毕业的就会夸我多厉害多能力。我每次都听到这种话都会想,我女朋友才厉害,没有她我数学考试都过不了。”
“但我不敢说出来,他们再多问两句,我就知道我把你弄丢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