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来一壶上好的龙井春,几盘糕点果子。”张福扯着嗓子对年轻小童喊。他说完余光一瞥,见一布衣道士正坐在槐树下,与几人攀谈,旁边还竖着一“测字算命”的破旗子。
张福顿时来了兴趣,见那布衣道士长须飘飘,手执拂尘,谈吐间透着一股“天机不可泄露”的意味,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薛炳业注意到他的异样,顺着张福的眼神看去,问:“那是什么人?”
恰巧小二来上茶,机敏道:“那是清徽道长,是从四川青城山来的。道长云游路过此地,在这停歇片刻,顺便帮人测字解惑,可准了。”
张福原本就爱测字算卦,他听着这小童话语间的崇拜之意,又得知道长是从道教圣地青城山来的,心中兴趣更盛。
放以往,薛炳业并不信这个,但此刻他不知怎么想到了那断掉的三柱香,鬼使神差的问道:“这道长能测字解惑?”
张福眼前一亮,他知晓薛炳业近日烦心事不少,有心为主子解忧,顺便见识一下这道长的厉害,闻言立马道:“不如小的去将那道长请来,大人问问,就当是算着玩?”
薛炳业本想说算了,那小童却先一步跑过去,对那道长耳语几句,道长晃悠悠看过来。
张福见状立马去迎,毕恭毕敬的将人请了过来。清徽道长朝薛炳业一拱手:“贫道法号清徽,师从青城山,施主可要测字?”
“道长请坐。”薛炳业道,“听说道长可测字解惑,老夫只是好奇世间熙攘之事,各有各的因缘际会,连自己都看不破的命数,旁人仅凭一字就能窥得?”
清徽听出他话语间的讥讽之意,只是坦然一笑:“贫道只是算着玩罢了,我一介凡人窥不破天机,这三千红尘还是能说上一说的。”
“若施主不信,可说一字,让贫道算上一卦。”
薛炳业有心杀杀这老道的威风,因此随口说了一字:“那便说说不破不立的‘立’字吧。”
清徽道长会心一笑,开始解字:“贫道猜施主你不是普通人,乃是个大人物。”
薛炳业还未惊讶,张福却已率先发问:“何以见得?”
清徽道长:“这‘立’字左边加个人字旁,乃是‘位’。你恰好站在这位施主的左边,‘立’加‘人’难道不是‘位’?这位施主既然是个有位子的人,那肯定是大人物。”
“人常说立身立命,古往今来只有那庙堂上的人物才能做安身立命之事,普通人物哪有那个本事?所以施主你必定是那朝堂上的大人物。施主身处庙堂之中,上有天子压着,脚下有咱老百姓供着,这‘立’字顶上加头,底下添脚撑着,又是宰相的宰。”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薛炳业心中暗自惊讶,但面上并未表露分毫,反倒是张福敬佩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薛炳业不信邪,又道:“那就请道长再解一下‘气’字。”
清徽一捋胡须,道:“‘气’通‘妻’,而这气字,又可分为一和乞,脾胃是气的根本,乞的缺少,脾胃缺少东西,容易出问题。恕贫道直言,大人的妻子是否有脾胃上的病?”
薛炳业此时已不再有先前的不屑,他点了点头,惊讶这老者竟有几分本事。
“施主可还有要测的字?”清徽口气寻常,并未因自己的身份而有半分变化,彷佛在他看来,自己和旁人并未有什么区别。
薛炳业面上带了几分恭敬,他想起今早那断掉的香,心中惴惴不安,半晌又吐出一个‘兔’字。
这下清徽停留的时间稍长些,他面色带了一点惊愕:“施主家里有冤案啊。”
薛炳业内心大骇,佯装镇定道:“为何?”
清徽正色道:“施主,这‘兔’字乃是十二生肖中的动物,你方才沉思许久,必然不是随口说的,想必是家中有属兔的人吧。”
薛炳业点点头,他说的确实是薛颖的属相。
清徽道:“我猜这属兔的姑娘也不是一般人,只可惜命苦啊。”他咳了一声道,“这兔子,大多活泼好动,性情洒脱,若是捆住它的脚,让它不能跑不能挑,没了自由,跟砍了它的脚有什么区别?这‘兔’去掉底下一点,乃是‘免’字。”
“‘免’又通冠冕的‘冕’,天子才能戴的东西,恐怕束缚这兔子自由的是天子所在的皇宫。方才也说了,大人乃是大人物,显赫之家,还能住进皇宫的肯定是娘娘。”
“‘免’字既通分娩的‘娩’,当wen读的时候,又有丧服之意。看来这位娘娘是死于分娩,生育一事。既是已逝之人,必长栖于棺木,这人被封在棺木之中,有口说不出,可不就是‘冤’?”
说到这,薛炳业已是面如死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紧盯着面前的道士,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绽。
道士与他大眼瞪小眼,忍不住道:“施主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要不要喝口茶顺口气?”
“不用。”薛炳业再也坐不下去,丢下些碎银,“今日多谢道长,这茶老夫请了,道长请便。”
清徽拱手,“多谢施主。”他道,“既然如此,贫道再多说一句,施主虽久居高堂,可位子做的似乎并不稳,还需小心行事。”
薛炳业脚步一停,回头看了那老道一眼,他什么也没说,转过头时脸色却沉的吓人。
张福原本想让老道为自己算一算,听他说了这么多,又见主子脸色骇人,不敢再多言,只小心的跟在薛炳业后面。
薛炳业一上马车,眼底精光乍现,他低声道:“你派人去查查那老道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