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出现了第一缕阳光,金乌升起,曲阳城还弥漫着一股挥散不去的血腥,城中尸体随处可见,血流成河,似乎还昭示着昨晚那场战斗有多么激烈。
进城后,楚容顾不得休息,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裴弄尚未从昨晚的激战中缓过来,他整个人兴奋到战栗,握着剑的双手都微微发抖。出发前他还担心不能拿下曲阳,没想到,他们第一场战就打的如此顺利,这给了他极大的鼓舞和自信。
明明累了一夜,他却毫不疲倦,水都没喝一口,又马不停蹄的按照楚容的吩咐去清点人数,粮草,安排城中防务。
直到深夜,楚容的书房还亮着光,期间陈锦云进来送了一次糕点。
吱呀——
听见门响,楚容以为是陈锦云又折返回来,抬头一看,是黑着脸的裴弄。
“你怎么了?”楚容道。
裴弄愣了一下,而后摸了摸脸,疑惑道:“很明显吗?殿下。”
楚容点头:“嗯,全写在脸上了。”
裴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接着面上闪过一次怒意:“还不是那些土匪!属下今日巡城时,他们竟然在抢老百姓的东西,亏得陈实给拦下来了!这群匪徒没得逞,最后跑太守府搜刮了一通,结果那当官的把值钱的都卷跑了,他们没找到什么好东西,在大街上破口大骂,一点规矩也没有!”
“随他们去吧,只要不闹事便可。”楚容淡淡道,“他们是土匪,不是军人,出了力,必然想要些好处。明日给他们每人发点银钱,别让陈实夹在中间为难。”
裴弄愕然道:“殿下,我们自己手头下的兵都没有,凭什么给他们发?我们又不欠他们的,要不是殿下你,这群土匪早被官兵杀光了,哪还能活到今天?”
楚容抬眸扫了他一眼。
裴弄立刻低下头去,不情不愿道:“好,我知道了。”
“这次立功的将士们也一并行赏。”
裴弄闻言露出笑意:“是!”但仍旧有几分愤愤不平,“依属下看,陈实就不敢管他们!他就是太重情谊了。。。。。”
白云军原来的匪头子其实并不是陈实,而是一个叫马赦的人。一年前,陈实兄妹落入白云军手中。马赦是个粗人,没读过什么书,见陈实学识渊博,是个聪明人,有意结交拉拢。
陈实屡次用自己的妙计帮白云军摆脱官府追剿,与马赦的关系越来越好,俨然快成了白云军的“二当家”。在一次围剿中,马赦不幸重伤,临死前将白云军托付到了陈实手中。
陈实心地良善,不好推脱,自那以后就成了一群匪徒的头子。他与白云军相识不过半年,威望却极高。陈实也不负众望,在官府日益的镇压中,白云军成了唯一存活下来的起义军。
在裴弄看来,这群粗俗野蛮的土匪和温和的陈实压根不是一路人,偏陈实重情义,无论如何也不愿抛下白云军。
“前几日,陈实来找过我。”楚容忽然道。
“哦?他找殿下做什么?”
楚容看了他一眼,道:“他想让白云军也进军营。”
“不行!”裴弄反应激烈,“殿下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们毫无规矩,不服管教,进了军营怕是要天天闹事。”
“我还没应下。”楚容道,“但不好拂了陈实的面子。。。。。。。”
裴弄皱眉:“难道真要把他们弄进军营?”
“这只是陈实的想法,想必白云军还不知道。他们素来散漫,真要让他们去参军,不见得会答应。”
裴弄松了口气,要真让那群大刀耍横的家伙进了军营,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他这才想起正事,想楚容汇报了一通军务。
“嗯。”楚容盯着桌上的地图,道,“你准备好,我们不多留,过两日边走。”
裴弄诧异:“殿下,为何这么急?大伙刚打完仗,还想好好休息几日呢。”
“来不及了。”楚容解释道,“曲阳沦陷,朝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日便会派兵来围剿。我们必须在那之前离开。”
“去哪?”裴弄追问。
楚容目光落在地图上某处,一时没说话。
第二日,裴弄在军中论功行赏,就连白云军也拿到了赏银。刚打了胜仗,现下又有了赏银,是以大伙都高兴的很。
“哼,一点小钱就把他们高兴的。”
树荫下聚着几个人,说话的那个体型高壮,宽脸粗眉,透着一股凶狠。此人名叫田荣,是白云军的二当家。
田荣一出声,他的狗腿李三也紧跟着道:“就是,三瓜两子的,打发叫花子呢?!”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道:“放以前,这点钱还不够爷爷喝酒的。真操了。”
“你就别提以前了,现在的当家人都不是马哥了。”
李三冷笑一声:“一个小白脸现在都敢爬我们头上了,马哥为什么让他来当我们老大?最气人的是,现在白云军都听他号令,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另一人接着道:“荣哥,你说马哥是不是死的时候脑子不清楚,糊涂了,怎么把白云军交到一个外人手上?要给也是给你啊。现在好了,我们一群当土匪的,不让抢,也不让偷,干脆都金盆洗手,各回各家算了。”
从李三说话的那刻起,田荣的脸色就有些奇怪,等那人说完,他的脸色已是无比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