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存原以为俞明玉嘴里说的“考虑”时限起码要一两个月,但没想到一周后就再次接到了他的电话。
那时谢安存刚结束持续一天两夜的赶稿,凌晨三点多才在工作室的休息室里躺下,沾上枕头没几个小时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一大早就要扰人清梦的电话他全当难伺候的甲方看待,眼睛也不睁,压着火气道:“您好。。。。。。要改设计稿是吧?先打电话给小美说一下,然后把改稿要求发到我的邮箱里,邮箱号小美会告。。。。。。”
对面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出声打断:“安存,我是俞明玉。”
“啊。。。?”谢安存还没反应过来。
“带上身份证和户口本,今天下午一点,会有人到谢家接你,他送你到市里的民政局。”
俞明玉的嗓音醇厚温和,说这话时的语气却不容置喙:“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存一下。”
谢安存猛地睁开眼,把手机从耳朵边挪开,来电人备注是他单独设置的,一颗通红火热的emoji爱心,是俞明玉没错。这个私人号码他早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喝完孟婆汤想忘记都难。
“民政。。。。。。?”
“民政局。”
俞明玉顺着他的话重复一遍。
“既然是交易,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只要有法律上的证明就好。你也是被迫和我结婚,消息放出去反而会引人猜忌,你父母那里我会找别的理由跟他们说明,能接受吗?”
这番话和一桶冰水没什么两样,把谢安存彻底泼醒了,他握着电话坐起来,有些呆滞地听着电话那道平稳的呼吸。
高兴,又没那么高兴。
俞明玉同意和他结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可这到底是他用下三滥的手段强求来的,办不成婚礼,也不能让旁的人知道,能够承认这段婚姻的只有一张薄薄的结婚证。
但谢安存还是很满意,无论过程怎么样,他已经得到了一个绝佳的靠近俞明玉的机会。床上的人慢慢滑进被子里,无声地笑,肩膀因为亢奋甚至有些夸张地耸动起来。
你的小小的户口本配偶栏里,很快就要挤进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下一步就不只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私生活也会被一个陌生男人侵占,到时候俞明玉还能像初见那样对他笑得那么温柔体贴么?
侵占,谢安存反复在心里咀嚼这个词,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词汇被发明出来?
此时此刻的另一边,俞明玉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往下望,今天不是个好天气,雾霾严重,阴翳的云层罩在人心上,沉甸甸地往下拉扯。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不说话,呼吸也轻不可闻,让俞明玉胸口和今天的大气湿度一样沉闷。
他对婚姻的理念很单薄,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根本不足以构成理念。
一张红纸困不住他,联姻的对象是谁,是美是丑也没什么所谓,只是多了一个需要偶尔注意一下的人罢了,但就是因为这种需要刻意分散他注意力的东西,才让俞明玉觉得不舒服。
该说的话都说了,他对谢安存算得上仁至义尽,但对方似乎不这么想。
谢安存身上有种矛盾的气息,胆子大的时候能把嘴送过来莫名其妙地舔他的伤口,讨好时还要拿长辈小辈这种借口搪塞,胆子小的时候连目光都不敢对上。
在亭子里哭那会儿倒是真情实意,不管不顾地把眼泪全掉在他手上,好像真是他在逼嫁。
现在不说话又是因为什么?不满意他的专制,还是又要哭了?
办公室的门在这时传来三声轻响,俞明玉回过头,看见陆以臻站在门外,举着手里的文件示意他去开会。
俞明玉颔首点头,正想挂断电话时,手机里终于有了声响。
谢安存的声音很轻,用一种寡淡而可怜的语气回答:“。。。。。。我知道了,下午一点对吗?都听俞叔叔的安排。”
民政局今天特地被清了场,整个下午只有谢安存和俞明玉两个人过来领证。平日里第一窗口那个胖乎乎的阿姨也不在,换了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给他们办理。
谢安存怀疑这人也是俞明玉找来的,因为对方登记的时候全程不敢抬眼,只顾着自己砰砰盖章,着急要对窗口外的新人送走。
这样一张只有几毫米厚的纸头,一张结婚照,两个名字,一个章,就把从前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给绑在了一起。
谢安存将结婚证反反复复地翻开又盖上,指腹轻轻抚过照片,只有摸到底下钢印的轮廓时,才能让他从这场比闪婚还快的仪式中找到一点真实感。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尴尬,俞明玉偏头看着窗外,一路沉默,兴致并不高。
结婚证也没怎么看,随意扔在腿边,放在平时他的礼仪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
旁人恐怕看不出来俞明玉的心情如何,因为他脸上总是挂着笑,或浓或淡,温文尔雅的模样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自己可以被面前这个人无限包容。
拍结婚照时男人也笑得很完美,他俩看着就像一对刚陷入热恋就要私定终身的爱侣,但谢安存偷偷观察俞明玉这么久,还是能看出点端倪来,对方大概心情又不是很好。
说是心情不好,其实就是在闹别扭吧。
谢安存合上结婚证,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当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呢,表面上对联姻无所谓,但真正要结婚的时候,还是希望会有一段合自己心意的婚姻吧。
即使被强迫了还要端着长辈的架子,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像柔弱的菟丝子那样攀附上来,甩不了脸色就只能当个知性成熟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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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存心底像被爪子挠了一下泛痒。
“要先送谢少爷回家吗?”司机从车外钻进来。
“下午季度汇报的会议从几点开始?”俞明玉问。
“四点半,结束后从德厂来的员工说要去居酒屋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