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开了我。
我瘫在地上咳嗽着大口呼吸,看到他满手的血,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顿时感觉死到临头,但没来得及惊慌或是恐惧,因为被掐得窒息太久,我头昏脑胀地晕了过去。
我以为我即使还能醒来,也必定是在阴暗的大牢里。
可我睁开眼,入目却是烛火幽微的宫殿。
我从榻上爬起来,看到手臂上留着几根针灸针,应当是有太医来给我看过。
我拔了那些针,走出小隔间一看,还是在勤政殿。
整个大殿安静到可怕,一片狼藉还没有收拾,角落里的蜡烛已经烧了一半,烛泪缓缓滴落。
一缕檀香从炉子里飘散开在空旷昏暗的殿宇间,驱不散血腥味。
暴君背对着我,一个人懒散地坐在台阶上,捏着那柄匕首把玩。
他自己的伤还没包扎,血淌了满衣。
我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他像背后长了眼睛,淡声问:“醒了?“
我连忙走到他跟前跪下请罪,说刺伤他是我一人的过错,我愿意受罚,此事与柳家无关。
他没反应,过了好久,我试探着抬头看他。
暴君依然安静地捏着那柄匕首,轮廓在烛光下晕着微光,眼睫微垂,眸底倒映幽微烛火,冷漠又倦怠,带着挥之不去的厌世。
有那么一刹那间,我恍然间感觉他其实是一个顶顶好看的人。
美人在骨,他面容丑陋,但骨相依然俊美无俦,带来迟钝的惊艳。
他等我说完话,才道:“这是十五偷偷送给你的那把刀。我十六岁那年母亲送给我的生辰礼之一。“
一句很平静的话,宛如惊雷炸开在我脑中。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曾拉我一把,那个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可我很惭愧,我并没有认出他来。
我从没想过,眼前这个形如恶鬼,残暴不仁的帝王就是当初那个容颜如玉,矜贵善良的少年。
我总算明白,那天我被人推了一把,跌在他面前,他为什么一眼就能看穿我不是柳熙妍。
我认不出他来,他却还记得我。
他记得我叫阿陶。
阿陶是没有爹的孩子,一个人保护疯傻的娘亲,这是曾经十五告诉他的。
一个没有爹,为了寻找疯娘差点饿死在街头的小乞丐,那样可怜,那样狼狈,又怎么可能和柳家那个从小娇宠长大的柳熙妍是同一人呢?
这段时间,想必他早就把我的底细知晓得清清楚楚。
我以为他要把匕首拿回去,毕竟那是与故人有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