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凛凛的短刃握在他手中,给我一种兜兜转转、物归原主的错觉。
可墨发玄衣的帝王,拿着那柄已经有些陈旧的匕首,在自己衣袍干净的一角擦了擦,擦掉了上面他自己的血迹,递给了我。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这刀,刀柄油亮,你应当是随时随地带在身边的,一定是很珍惜很喜欢。
既然送给了你,就是你的,好好收起来吧。“
知道了这是他母亲曾经送的生辰礼,我不太好意思接着,他看了我几眼,终于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我面前,把我拉了起来,归鞘的匕首放在我掌心,捏着我纤细的手将它握住。
和方才疯狂暴戾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的手,修长,苍白,又冰冷。
我第一次离他那么近,近到可以嗅到他身上血腥味底下浅薄的檀香。
本该暴戾恣睢,杀人如麻的暴君告诉我:“拿好它。珍视的东西要认真对待“
他母亲送过的生辰礼很多很多,对于他来说,这只是其中并不起眼的一件,对于我来说,这却是某种唯一。
所以他把它留给我。
“回去吧。“
他转身捡起地上沾满血的长剑,割了块碎布仔细擦拭,看样子并不打算追究我刺伤他的事,不然也不会为我喊太医来。
可他看样子,也并不打算管自己手上的伤,上面还渗着血,明明刚刚有太医来过,他却没让人给自己医治,也全程没流露出半分的疼。
我大着胆子提醒他。
暴君手顿了顿,随手撕了布条自己潦草地包扎了下。
我不解,却也没道理深究,一步步走远绕过屏风,然后再次大着胆子折返回去,小心地问他:“陛下,那,之前那个十五大哥去了哪儿呢?“
在宫里待了那么久,我并没有见过他,那个曾经形影不离跟在少年身边最亲近的下属。
暴君停了手,并不看我,眉眼低垂,面无表情,声音也平静淡漠:“死了。“
死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被马群践踏到尸骨残缺,而那时的他毫不知情。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勤政殿的。
秋深了,路上的草木开始凋零,红叶纷乱,随着微风卷进裙摆间,随着月光嵌进湖水里。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叫顾琉,后来我才知道,顾琉西巡一趟,终点是洛城。
正是他当年流放的路线,一路上,他处决了好多人,连洛城外的军营也屠戮了一遍,世人都说他喜怒无常,滥杀无辜。
无不无辜,只有那些死去的人自己知道。
顾琉在洛城被人极尽折辱压制,被时刻监视谩骂殴打,被打断双腿跛足前行,被乞丐戏弄差点死掉,被老鼠啃食毁容,被抢走母亲留下的玉牌……
他靠着装疯卖傻降低仇敌的警惕,艰难地活着,直到他听闻了十五的死讯,被人当作闲谈笑话着。
时逢边关动乱,洛城差点被攻陷,顾琉趁乱逃了出去,救出了自己剩下的几个散落在各处的旧部,怀揣着满腔的恨意直奔京城,打算与仇人同归于尽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