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爷子得知江溪修的身份,态度热络的朝她伸出手,“原来你就是修复松林贺寿图的人?有幸见到一眼,你修复得极好。”
江溪礼貌应着,“能修复那幅画也是我的荣幸。”
“那幅画极好极好。”祝老爷子想到那幅画的价值,更多的是肉疼,面上仍和气的同江溪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是修复高手,听说你是张老先生的徒弟?我与张老先生也曾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幸会幸会。”
那时江溪年虽小,张老头的交际往来几乎没和她说过,江溪对他们也都没印象,没有去深究真假,装模作样的应着,“没想到您也见过他,那也是有缘。”
“的确有缘。”祝老爷子和蔼的笑着,看后辈似的眼神望着江溪,“我听王老板说你在打听一种图腾纹路?”
江溪看了下一旁的折瞻,点头应是。
“我之前收到一个物件,上面便有类似纹路,但具体是不是同一种还得再辨认一下,你随我去里面交流小厅看一看?”外面人多眼杂,祝老爷子领着江溪走去专门交流的小厅,王老板极有眼色的没进去,让她们聊。
江溪进入小厅,坐在靠墙边的皮质长沙发上,折瞻站在她身侧,两人一起望向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的祝老爷子,祝老爷子从旁边一只行李箱里拿出一个胡桃木色的木盒。
木盒外表朴素,没有雕花彩绘,只有木料原始的纹路,深浅不一,花纹各异,上面还隐约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
“这是我一年前收到的,研究了许久也没研究出来就被我放进仓库了,前些天我听王老板提起,这次特意拿出来给你看看。”祝老爷子打开盒子,露出一块手背长的青铜片,上面布满了浅绿色的锈迹痕迹,痕迹下面隐约可见一些细密的纹路,像是古老的图腾符号。
江溪忙戴上手套,小心将青铜片拿起,拿起的刹那一股浓郁的血腥煞气扑面而来,很像初次遇见折瞻时的感觉。
她偏头望向折瞻,折瞻也感受到了上面类似的气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划过青铜片,上面凶煞气息窜入眉眼之间,让他脑中凌乱出现了一些战场碎片的片段,有人痛苦哀嚎着,马匹嘶鸣啼叫着,各种声音充斥在他的耳边。
忽地头疼欲裂,折瞻双眼猩红,捂着额头坐在江溪旁边的空位上,用力闭上眼,试图将各种声音甩出去。
江溪看他不对劲,赶紧将青铜片拿回来,离他远一点,免得让他暴露在祝老爷子面前。
祝老爷子已经感受到周围气息的变化,不过以为是舟车劳累身体比较虚,身体虚更容易感受到青铜片上的凶煞气息,所以并没有生出怀疑。
他端着茶喝了一口,压了压惊:“这应该是战场上掉落青铜片,在凶煞地里埋葬许久,导致现在出土很久了仍有煞气。”
江溪心虚的看了下折瞻,没有多做解释,低头感受着青铜片上面隐隐散发的一股可怕凶煞气息,“它像是久经沙场的物件,令人惧怕又敬畏。”
她看着上面的图腾,像滕蔓一般蜿蜒曲直,和折瞻剑上的几乎一模一样,从上往下一直蔓延到尽头,古朴又神秘。
她压住内心的激动,忍不住看向祝老爷子,“只有这一块吗?”
“对,只收到这一块,是他们从江边捡到的,估计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我瞧着有一些年代感就收了,拿回去修复好发现是一片青铜片。”祝老爷子指着这片青铜片上很多伤痕,推测说道:“据我推测可能是一片盾甲,打仗防卫用的,你看上面这些划痕,都是刀剑留下来的。”
江溪看向折瞻,他双眼红彤彤的望向她,轻轻点头,的确是一块盾甲,他觉得很熟悉,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脑中只有大片大片的猩红和哀嚎。
想不起来就不想。
江溪无声的拍了拍他冰凉的手背,示意他少安毋躁。
折瞻用力压下脑中翻涌的血红,神色肃然的坐着没吱声。
看出他无声支撑着,江溪小心塞给他一颗糖,看着他将透明的薄荷糖塞入嘴里,身上凶戾气息渐渐散去,慢慢变得平和后,她才重新拿起那块青铜片,查看上面的图腾纹路,“老先生对上面的纹路可有研究?”
“找相熟的历史学家找了许多资料,研究了一段时间看图腾形态有些像写的南国,但始终找不到具体的文字记录,最终无法确定,毕竟历史上并没有这个朝代。”祝老爷子也很无奈,将自己收集的资料分享给江溪,“你若是感兴趣,可以拿去研究研究。”
江溪诧异的看向他,这么大方?
“你不研究了吗?”
“我是商人,还是赚钱更重要。”祝老爷子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片查不到起源故事的青铜片上,而且古代战场那么大,并不是每一片青铜片都独具特殊意义。
江溪心思动了动,“您能将这片青铜片卖给我吗?我想带回去研究研究。”
祝老爷子掀起眼皮看向她,矍铄的眼睛闪了闪,随后笑着说:“你不介意是残片就行。”
“不介意。”江溪看青铜片上面的图腾更大更繁复,里面的信息应该更多,只是需要一些耐心,“老先生开个价?”
“看在你是张老先生徒弟的份上,给个五万便是。”祝老爷子似真的没兴趣了,等江溪付了钱,似将烫手山药一般将青铜片连同木盒一起递给江溪,“归你了。”
“多谢老先生慷慨相让。”江溪收下木盒,激动地看了眼折瞻,虽然不知道具体意义,但找到和折瞻剑类似的图腾纹路也是喜事一件。
祝老爷子笑呵呵的摆摆手,“我也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这件青铜片我收到已经一年多,一直找不到任何线索,留下也没有意义,还不如转给你,兴许你能找出它潜在的意义。”
江溪觉得祝老爷子处事很大气,再次出声道谢:“多谢您。”
“不必客气,结个善缘。”祝老爷子轻轻转了转手腕上的紫檀手串,“时间不早了,拍卖会应该已经开始,看宣传单上说有几件好物件,可要一起去看一看?”
“老先生你先去,我一会儿再来。”江溪起身送老爷子先出去,等他走远后重新坐回折瞻身边,他这会儿脸色苍白,但身上气息缓和许多,“好些了?”
折瞻颔首,舌尖抵在嘴里的糖块上,甜滋滋的味道已经让他好了很多。
“好了就行。”江溪指着木盒问折瞻,“你也感受到了对不对?”
折瞻颔首应是,“头很疼,想不起来。”
“没关系,祝老爷子说这块青铜片也是有人从江边捡到的,我怀疑是一起从南江上游冲刷下来的,我们多留意,兴许很快就能凑齐并帮你找回记忆。”江溪再次拍拍他的手背,“放心吧。”
折瞻垂眼,看着再次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嘴角浅浅扯了下,觉得头好像不怎么疼了。
“今天有重大收获,算是不虚此行。”江溪将木盒收起,拿着往外走,“我们再去交流会上转转,有合适的买回去,没有就直接回榕城。”
折瞻应好,起身跟着江溪往外走,两人刚走出去便看到阿酒站在一个展览位上骂骂咧咧,“你个大傻der,那只是最近的普通木雕,压根不是什么名家雕的核舟记,你都不知道还忽悠人,大骗子!”
江溪循着声音走过去,轻轻戳了戳阿酒的后背,“怎么了?”
阿酒见到她,小嘴叭叭的将这里的事情告诉江溪,原来是有人拿了一个小船形状的微雕找人鉴赏,鉴赏师傅说那是很有名的微雕,还可能是近代微雕大师于硕的作品,“他说得像模像样的,但明明是最近的木雕,那群大傻子还都相信了。”
江溪听完看向放在桌上鉴赏的核舟记小木船微雕,小小的一只船却有很多细节,船舱、梁柱、人物、戴帽子的艄公都刻画得十分细腻,层次分明,栩栩如生,宛如真的有一条小船在眼前一般。
确实和真核舟记小木船微雕几乎一模一样,雕刻得很精妙,但也的确不是真品,瞧着像是最近一个月的仿制品,江溪好奇打量着拿来鉴赏的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头瘦削,精明锐利的双眼里透着一抹戏谑:“这是你雕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