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物理课像被拉长的麦芽糖,黏稠得令人昏沉。
江见夏撑着下巴,眼皮坠着铅块,黑板上交错的磁感线与电场线渐渐糊成一片混沌的灰影。
“f等于qvbso……”公式的尾音像催眠的咒语。
意识沉入黑暗的瞬间。
江见夏猛地睁开眼。脸颊下是家中餐桌冰凉的触感,窗外是o年熟悉的钢筋森林轮廓。
她赤脚踩过微凉的地砖,没有惊惶,只有一种沉入水底的平静。她走向那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幽蓝的光映亮她略显苍白的脸。
文档图标安静地躺在屏幕中央。
她点开。
【粼粼:】
【夏天是真的来了,阳光晒在梧桐叶子上,绿得亮,空气里都是暖烘烘的味道。阳光晒在皮肤上依旧烫人,但早晚的风已经带上了点凉意,像薄荷糖尾巴那点清爽。】
【上次跟你提过的‘老麦记’,那个小小的面包房,一切慢慢走上正轨了。
麦阿姨人真的很好,揉面团、酵、烘烤……这些重复的、带着麦香的过程,意外地让人心安。
看着面团在手里变得光滑有弹性,看着它们在烤箱里慢慢膨胀、染上诱人的金黄,香气霸道地填满整个小店,再被客人带着满足的笑买走……这种感觉很踏实,像终于踩在了一块不会陷落的土地上。】
【周末偶尔会去找程橙。
她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像揣了个圆滚滚的西瓜,行动有点笨拙,但精神头十足,总拉着我说些育儿经和产检趣事。
她老公会在旁边安静地听着,适时递杯温水。
在他们家暖黄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里,时间好像也变慢了。
我的心理医生说,这种‘具体的生活’和‘稳定的连接’,是最好的药。我感觉……她说的对。
虽然还是会累,会偶尔被低落的潮水淹没,但至少,知道面包房第二天要用的面团已经揉好放在冰箱里酵,知道周末程橙家的糖醋排骨在等我,心里就没那么空了。】
【对了,有件挺巧的事。】
文字在这里顿了一下,像是斟酌着语气。
【麦阿姨的儿子,之前一直在国外做项目,最近回来了,说要在这边待半年。
上周六,他来店里帮忙。
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低头给刚出炉的牛角包刷蛋液,听见麦阿姨喊他‘阿朗’。
一抬头……】
江见夏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是个完全没预想到的面孔。
徐朗。
你还记得吗?高三()班的徐朗,比我们高一届,当年理科实验班的学霸,高考好像去了很不错的大学。】
【我的记忆里浮起一个模糊的影子:总是穿着干净熨帖的蓝白校服,抱着厚厚的习题集匆匆穿过走廊,偶尔在年级大会上作为学生代表言,声音清朗,带着点书卷气的沉稳。
对我而言,那只是校园背景板里一个遥远而优秀的名字,我们之间,连一句“借过”的交集都不曾有过。】
【他看到我也很惊讶,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愣了好几秒才试探着叫出我的名字。
‘江见夏?真是你?’他笑起来,眼角有很浅的笑纹,比高中时温和了许多。
世界真小,是不是?】
【之后几天,他只要有空就会来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