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清擅文治,为官三十载,清正廉明,关心民疾,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因此多受百姓敬重。
除却一众学生,他并无什么亲友,也没什么邻里纷争,若说与人结仇,最可能的便是政见上与人相左。
难道又是党争?
可这一点又很快被苏及否定了,柳时清已被罢官多年,要动手也早该动手了,怎会留他到现在?
日头西斜,苏及从卷宗里抬起头,他收拾东西出了大理寺。
回苏府本该往大理寺左手边离开,有同仁从里面出来,见苏及直愣愣站在门口,便打趣问:“苏大人为何还不回家?可是惹了人生气了,不敢回?”
苏及一顿:“的确惹了人生气。。。。。。是我不对。”
“嗨,那好办啊!我教你几招,保管你娘子立马消气,容你今晚就搬回房中睡觉!”
这位同仁看起来经验颇丰,不知道自己被娘子踹出房门多少次了。
苏及明白对方会错了意,可他并未澄清:“什么法子?”
“这还不简单,买个你娘子喜欢的首饰,回家抱一抱,亲一亲,多大的气也消了!”
苏及握着双手,有些无措:“。。。。。。首饰?他似乎不喜欢这些,他喜欢舞刀弄枪,还有下棋。”
同仁意外地打量苏及那风一吹就要飘的身板:“苏大人,没想到你偏好如此独特!”
“。。。。。。”
同仁拍拍他肩膀,心头有些同情,难怪不愿回家,原来是家中有母老虎。
“打不过的话,那你干脆直接认错好了!态度诚恳些,装装可怜。。。。。。女人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算是母。。。。。呃,也一样。”
苏及默默想,陆英似乎只咬人。
同仁见苏及不语,怕他没听明白,又热心教了许多招,怕是把压箱底地经验都传授出来。
“哎哟,不早了,我也得回家了!”
同仁说完,苏及道了谢准备离开,同仁叫住他:“哎?苏大人你家不是住南边吗,怎么往北边走?”
“。。。。。。还有些事。”
安南侯府门口。
苏及已经抱着棋盘来回不知走了几圈。
眼见着天快黑了,朱红府门两侧挂起灯笼,可他还没拿定注意。
他还能忆起那日陆英眼中的失望,那失望化作千万根细针,扎得他密密麻麻的疼,以致于那道门就在眼前,他却不敢踏出一步。
府门内。
仓术跳下屋顶:“侯爷,苏公子已经在门外来回走了一个时辰了。”
陆英望着面前的残局,一手拂过那刀座,带着扳指的手也沾染上檀木的香气。
仓术看了眼刀座,这刀座自送进府便成了个摆设,谁也不敢真用来放刀。
全府上下都知道,这刀座是侯爷的新玩物,空了闲了就爱抚弄两下。
他不解道:“侯爷收了刀座不是已经消气了?为何不迎苏公子进府?夜里风大,可别着凉了。”
棋盘之上,白子已无路可退,陆英手上的黑子却迟迟未落下。
他垂着眼:“府门开着,便是我给他的机会,有些事情需得他自己走进来。”
别说仓术,连陆英都诧异自己的退让,他似乎将所剩不多的善念都给了府门外的人。
仓术问:“可是他真会自己走进来吗?”
手里的棋子已经染了温度,陆英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他佛心重,算得上一个洒脱之人,可陈家三十六口人命拉扯着他,失去之苦太重,他不想再尝,这才养成了走一步,却要思虑、算计百步的性子。”
可感情一事偏偏无法算计,也无法预料,否则只凭他们当日刑堂上那探究的一眼,苏及又岂会料到他会和安南侯牵扯不清呢……
陆英知道苏及总会有想通的一日,可他还是希望那日能早些到来。
毕竟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时,有下人来报:“侯爷,苏公子求见。”
陆英抬起头,手上的黑子总算落下。
苏及跟着管家走进书房,陆英已叫人撤了棋盘:“二公子这个时候来府中可是有事?”
此时已过戌时,苏及在外面是在待了太久。
可是他不知道他在外面思虑多久,陆英便在一墙之隔的侯府中等了他多久。
陆英的神情一如往常,那日他眼里的不解和失望消失不见,似乎做回了那只可观赏的灯下美人。
苏及稍稍放下心来,看来苏三姐说的没错,陆英应该已经消了气。
可是他那日因柳时清的死,心绪混乱,说了混账话,心中不免心虚:“入大理寺之事……还得多谢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