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紧张了,一时忘了要掩饰自己是瞎子这件事,当听到机械女声大声旁白时,郁楚动作整个僵住。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郁楚也意识到,完了…
他一下站起来,却撞翻了圆桌,上面的花瓶水杯杯垫应声落地,闷闷砸在地毯上。
花瓶里的水溢出来,浸润地毯,他踩到了,水声啧啧。
郁楚失了方向,无措地抓着空气,一直说对不起。
当周遭的一切失去控制时,无边的漆黑很容易就能将郁楚吞没。
他在说对不起,完全不知道方向对不对,很有可能正在和空气说对不起。
裴锦绪接住他漫无目的的手,像刚才一样坚定握着,同样温和的语气说没事了,不要紧张。
可这显然没什么用,有事的,对郁楚来说事情大了。
秘密被撞破,他羞耻得想立刻藏起来,一辈子都不再见裴锦绪。
羞耻感会使人有强烈的低价值感,郁楚现在就是。羞耻感几乎使人感受不到作为人的完整性,郁楚现在就是。
秘密的败露破坏了他作为人的完整性,他只想要藏起来。
郁言松接到电话第一时间从公司赶来,二话不说抱着弟弟下楼赶往医院。
上一次出现这种失控的情况还是郁楚从医院醒来,发现自己的世界黑了。
昏睡一天,晚上十点半郁楚醒,左手被人握着,是他哥。郁言松怕弟弟醒来,身边没人会怕。
郁楚的手指动了动,“哥?”
“你要再睡会儿,吃的饭就叫夜宵了。”郁言松声音轻轻的,和郁楚的音量差不多保持一致,“头疼不疼了?”
郁楚摇头,“我想回家。”他敏锐地嗅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他不喜欢,于是坐起来,牵着他哥的手,“回家。”
郁言松让他坐着别动,帮忙穿好鞋才扶他下来。
一路什么都没问,倒是郁楚犯错似的低着头,对腰上的安全带又捏又掐,“哥,我今天把裴老师的桌子撞翻了。”
“一张桌子而已,哥赔。”
“花瓶,熏香,还有水杯都掉了。”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哥帮你解释过,也表示了歉意。”
郁楚问:“那他是不是看出我是瞎子了?”郁楚知道答案的,他刚才的状态已经很明显了,没有一个正常人会这么摸瞎乱撞,他说:“我以后都不想去裴老师那里了。”
“不去就不去嘛,心理医生多得是。”郁言松顺势问:“你告诉哥,发生了什么?”
郁楚沉默几秒,兀自在心中衡量一番,摇头说没有。
事实证明,即便在信任名单里的人,要想对他们说’我杀了一个人‘也是非常困难的。
“别多想,不想去咱们就不去,我们是消费者,别有那种难为情的心理,理直气壮一点昂。”郁言松腾出握方向盘的一只手,揉一揉弟弟颅顶压乱翘的发,“天塌了哥顶着,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需要你害怕的,懂吗?”
这话郁楚之前听过,他哥也是说到做到,给足他需要的安全感。
正因为如此,郁楚在想,哥哥是不是知道自己杀过人这件事,说不定这个烂摊子还是哥哥帮忙摆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