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读书,你又不去。”
“您别恼我,只是往日去学里读书还使得,我实没之乎者也的心意,即便进到国子监也捧不回功名。”
“那你将来从军,就捧得功勋?”
“那是当然。”秦向涛昂起下巴,跟父亲笑着,终于在那张脸上看到一点笑意。
只是天还太冷了,那笑容总有几分僵硬。
秦向涛并没有留意这份僵硬。
白雪仍未停息,天地如寒兵利刃。秦向涛退出父亲的书房,看着灰白的半角天空,心里又浮现起那个幻影。
他很愿意用自己的脸填充那个白衣侠士,而这样的侠士应该在冬日里饮酒去。
秦家大公子正望着弟弟离开的背影,当那个影子消失的时候,他又回头向父亲看去。
“您何必这会跟涛儿说这些?”
他与秦向涛有着同一个母亲——家中的大妹妹入宫为妃,小妹妹又太过稚幼,他最亲近的便是这个弟弟。
“这不是没问下去么。”秦将军没有理会长子的不满意。
“林家那个哥儿我也见过许多次,是个好孩子,也聪明。只是。。。。。。”
“只是太藏着事儿。”秦将军漫不经心将册报放在一旁:“没了爹娘的孩子大多是这样:要么虚着张扬,要么实着谨慎。有父母的且不乏自己张罗着活,更何况他家只他一个男丁。”
“他还有个名满天下的师父呢。”秦大公子笑了。
“你我父子,不必在此时打哑迷。言哥儿拜师斐自山是好事,你姑父羡慕得很。”秦将军拧一下眉心,也不知是跟儿子说话,还是在回答自己:“只是。。。。。。山不辞土石则成其高,斐自山却是一座丘陵。”
这一场对话并不被烫热酒吃的秦向涛知晓,远在荣国府的林言就更无从知悉。
这方府邸正沉浸在难得的喜气里。
今日正是贾政的生辰,荣宁二府人齐聚。正是热闹的时候,忽
然听到有门吏急急忙忙来报,说有一位夏公公前来降旨。
那之后仿佛石头进到沸水里,没什么滋味,偏叽里咕噜沸腾起来,原定的喜气推到另一个层级。
荣国府大小姐贾元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府中原聚着的此时已然入朝谢恩,四散几个小的,也各自聚在一起说着这件事。
林言照例与姐姐一并,他回头看一眼宝玉,见其神色愣愣,却有些惊奇这会他不来靠近。
“宝二哥有心事?”
宝玉的心事黛玉晓得,只是说起来没意思。见林言疑惑,黛玉便携了他往炕上坐了。
“他本心不觉这是一件好事,再则,我听闻他有一位友人染疾。”黛玉低头去看林言的手,那上面原本的嫩肉已经凝成软乎乎的茧子。
还得再磨破一次,再生成嫩肉,然后才会生成那一层坚硬。
黛玉心里软着,疼了一刹,又去按那几处粗糙的位置。
只是抬起头,林言还是笑着的样子。
“那姐姐呢?姐姐怎么看这件事?”
“我不晓得这是不是一件好事,但我心里存下一个疑影儿,不知为何偏在此时封妃。”林言不会瞒着黛玉,黛玉也不会瞒着林言。她咬一下下唇,点着林言手掌的动作也停顿下来:“我只盼着是我多心。”
“宁愿是多心,只是咱们想到一处了。”林言叹一口气,反手把姐姐的手牵去。
这应该是一件喜事,对于如今的荣宁二府而言——哪怕是对于过去的荣宁二府,元春姐姐封妃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大事。
可是将来呢?
外面的雪停了,却像是下在林言心里。
皇上愈发不满太上皇的桎梏,近来几次动作,想来不会令太上皇轻易放过。这场意外的封妃是谁的意思,是皇上当然好,可如果是太上皇呢?
外面簌簌响着,小丫头一面玩着雪,一面又把雪打扫到不挡路的位置。
白雪积久成冰,再除不易。可假如找准一块猛砸下去,再庞大的雪球也会分崩离析。
然后就可以慢慢清理。
可那个区域在哪里?
忽然封妃的元春姐姐和这个会不会有关系?
林言期望自己想多,可这样的事本不该发生在这个时机。
“宁愿是我想多,只是留一手总不会出错。”
“你想怎么?”